試閱
口中吐露的訊息化為一串串隱藏數據,隨著程式關閉而喪失存在。
明明是想讓你聽見的。
我就在這裡。
青年自掌心上方幻化出點點繁星,憑空而生,一陣淡金光芒閃過後,餘燼落在深棕手套上隨即消失,訓練室中一眾正式隊員們忍不住瞪大了眼,彷彿團隊賽的緊急關頭,屏氣凝神,連呼吸都刻意放輕,就生怕後頭還有什麼奇招而自己卻出聲壞了氣氛。
一場表演完畢,穿著繁複細緻法袍的青年好脾氣地朝眼前職業選手們眨眼,出聲打破一室寂靜:「就這樣啦,真正的星星射線可不能在訓練室放出來。」
剛從寂靜中緩過,隨著四起的叫好聲,青年面前的年輕孩子們立刻炸了鍋似的熱烈討論,用不了多久,又一致將期待眼神投向人群中央的青年,袁柏清率先開口,語氣興奮,幾乎要整個人湊上去:「再來!」
「有沒有別的?熔岩燒瓶能給我們瞧瞧嗎?」柳非本還想附和袁柏清,轉念一想,魔道學者那麼多招式,重複看其中一項實在太虧,乾脆扳著指頭數起記憶中魔道學者有哪些特別華麗的招式,想一項一項看個過癮。
「可熔岩燒瓶範圍太大,丟在訓練室不太好吧?」高英杰小聲提出質疑,可眼中也是滿溢期待,幾名年輕隊員熱烈討論著,竟是一時間忘了隊長也還在這訓練室中,歡騰得難以自制。
王杰希站在角落,與人群保持距離,他雖努力保持鎮定卻也忍不住多看了那些魔法幾眼,略略被擄去注意力,在魔道學者帶些邀功神情朝自己方向看過來時,他又沉下了視線,技巧良好地假裝自己與另端躁動無關,平靜表象下,太陽穴似乎又一抽一抽隱隱作痛,低嘆一口氣,王杰希打起精神,實際地尋求可行的解決方案。
任何一個職業選手都不可能料想到自己的帳號卡有一天會化為現實,憑空出現在眼前。
腦中仍帶些宛若置身夢境的恍惚,若要回憶稍早有什麼異狀,即使心細如王杰希也只能雙手一攤,縱使他再怎麼努力回想,記憶中的一切都和往常無異。
早飯後最先抵達訓練室,整理妥當要給隊員們研究的資料以及新戰術的幾套改正方案,待一切前置工作完畢,才刷上卡要登進遊戲,螢幕猛然閃動不定,登入畫面也隨之扭曲,主機發出幾聲異響後就無預警關了機,猜測著是否設備出了什麼問題,王杰希正心急著要取回帳號卡,就給一隻手搭上肩頭,在後頭陸續進入房間的隊員們震驚的抽氣聲中,他僵硬地轉過去,正對上一雙漂亮的紫色眼眸。
「你好,我是王不留行。」青年這麼介紹著自己,身旁與一名成年男子同高的滅絕星辰飄落些許銀光,恰如星光閃爍。
眼前超出常理的狀況太過衝擊,王杰希僵持著檢查主機的動作,憋了老半天,終於憋出一句「我是王杰希」,才說完就後悔得想咬舌頭。
也幸好門口一群微草隊員個個給嚇得不輕,才沒人注意到隊長少見的慌亂失態。仍處於夏休中的俱樂部無太多人出入,最接近選手訓練區的技術部恰好也輪著休假,僅餘少數人應付維修與實測裝備更新,只有主動提早回俱樂部訓練的正式隊員,才剛好能目睹這般不思議。
視線挪回那頭又拿出寒冰粉獻寶的魔道學者,剛剛還應觀眾要求表演起簡易版星星射線,微草隊員們明顯都給這麼小魔術收買去了,起初他們對這憑空出現的青年還有點戒備,結果在看到滅絕星塵時瞬間全部兩眼放光,連現在正是晨練時間都忘了,還連隊長正在一旁內心糾結也給忘了,全部歡天喜地湊上前去,你一言我一語地爭相發問,簡直不能更熱情,而王杰希簡直不能更心塞。
果然打慣電玩的孩子就是好啊,連帳號卡化為現實這種不靠譜的事都能瞬間接受!
王杰希在心中吐槽了一會,又默默將心思移回自身面對的窘境,先前在隊員們興致高昂觀看魔法時他又回頭確認了一次,最後才不得不接受自己的帳號卡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件事實,先不論帳號角色成真這種事有多不靠譜,現在連帳號卡都沒了,難不成要他下個賽季前逼著技術部重製出一張神級帳號卡嗎。
想必技術部聽到這消息會集體哭暈在廁所,那畫面太美他不敢看,只能扶住自己又痛起來的頭,試著將一切導回理性思考。
那端喧鬧中終於有人察覺隊長的沉默,作為副隊長,許斌畢竟心思還是細些,順手去給隊長倒了杯水,見王杰希道謝時仍皺著眉頭,許斌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隊長,你真沒想到為什麼未發生這種事嗎?」
「毫無頭緒。」按壓幾下眉心,王杰希疲憊地回應。
「不管是多久以前的徵兆都行,總會有些線索的。」許斌滿懷擔憂,他這次真幫不上自家隊長什麼忙,也只能在旁鼓勵幾句。
可被這麼一提點,王杰希倒是真想起些什麼來。就在兩周前,第一屆國際賽畫下句點,歷經一翻苦戰奪得冠軍,在蘇黎世的最後幾天純屬自由行程,國家隊隊員們三兩結伴同行,心安理得享受起公費旅遊,王杰希原先沒特別安排行程,便順勢跟被黃少天纏著單挑纏到受不了的葉修,以及在飯店附近咖啡廳發呆的唐昊一道當起觀光客。
也許就是這麼奇怪的組合,才會遇到特別奇怪的事。回想起三人迷了路、靠著王杰希用英文四處問路才回到大馬路上的情形,他不禁覺得答應讓葉修帶路是自己難得犯下的愚蠢錯誤。
原先看魔法看得入迷的隊員們也注意到這頭,見王杰希向許斌敘述起國際賽最後幾天的行程,紛紛靠了過來,就連王不留行也一並跟上,還聽得格外專心,帽尖星星裝飾隨著點頭動作晃呀晃,晃得王杰希幾乎要分心起來,「回國前一天,我們偏離了預定的行程,迷路進巷子中的一家小店,裏頭正好有名占卜師,他說我……」
「印堂發黑?」袁柏清聽得入迷,情不自禁循著那些個戲劇套路續上一句,旁邊劉小別立刻在王杰希瞪過來前給了好友一拐子,手速滿分。
無視袁柏清齜牙裂嘴的喊痛模樣,王杰希平鋪直敘:「他說,我們近日內將會遇到神奇的事。」
「占卜師沒有說得更詳細些嗎?」高英杰乖巧地發問。
「沒有,就只有這樣。」王杰希面不改色地扯謊,那占卜師當時可是嘰哩咕嚕地說了好長串話,可當時在場的三人中,也就只有王杰希的英文能力還上得了檯面,面對一臉迷惘的鬥神與第一流氓,魔術師其實聽懂的也就是個大綱,細節一概不知。
聽不懂跟對方沒講,其實是差不多的情形。王杰希無奈地想著。
故事時間完畢,王杰希把隊員們趕回電腦前訓練,即便天塌下來,該做的訓練還是不能翹,更何況僅僅一名魔道學者的突然現身,這就是職業素養。
腦海中閃過葉修跟唐昊傻愣在店鋪中的模樣,王杰希猜想或許不僅僅是自己這邊出了問題,當時一起在店中的兩人估計也是有機率跟他面臨相同窘境。
大約是沒法打去詢問葉修,好歹對方現在退了役,怎麼也不該打擾對方,況且葉修若是跟自己有了相同窘境,那倒還能討論上兩句,就別是對方無事一身輕,還敏銳地察覺出什麼,光是想像接下來可能引發的喧然大波,王杰希就覺得頭疼。
而唐昊那端王杰希也不抱希望,說穿了,這種事到底該如何開口,光設想後續就令人萌生退意,似乎只剩靜觀其變一途。
「在想什麼呢?」
正出神,王不留行便湊了上來,面孔掛著柔和的微笑,煞是好看。
畢竟帳號卡是自己參與製作的,王杰希自然對這面孔不陌生,當時他還為了要不要讓王不留行跟自己一樣有著大小眼這事跟方士謙爭論過幾回,當時方士謙總說這是個人特色,硬生生改掉不好,王杰希倒覺得這前輩都給整了個王不留行這別有含意的名字,肯定不安好心,他本只是覺得微妙而不打算讓遊戲角色和自己長相神似,被方士謙這麼一勸說,倒是硬下心來抵死不從。
要是料到會有這麼一天跟自己的帳號卡面對面、大眼瞪小眼,王杰希想必會對自己當初的決定更加堅定。
「在想還有誰能幫上忙。」對於一開始就斬釘截鐵表示自己完全不清楚怎麼會身在此處的王不留行,王杰希將近要放棄從對方身上找線索,即便王杰希在大多人眼中是個思緒難以捉摸的智囊形象,但面對一個活生生的魔道學者,他仍然只能舉起白旗,束手無策。
「治療之神?」偏著頭思考,王不留行口中吐出的人選卻令王杰希無比震驚。
又確認過耳中所聽答案正是自己熟識那人,王杰希一臉不敢置信:「你知道方士謙?」
「知道,冬蟲夏草與防風先前的操作者,我都記得。」王不留行語氣輕快,神情帶些懷念。
打從前起,方士謙就是那個鬼點子特多,個性特別奔放的傢伙,說要找什麼人討論這類超自然事件,比起溫和理性的鄧復升,王杰希似乎也更偏向方士謙這個老叫人難以招架的選項一些。
莫名生出點剛進聯盟那陣子時對前輩的依賴,王杰希走出訓練室,將隊員們偷偷投來的注視拋諸後頭,自褲袋摸出手機,給方士謙撥去電話,那頭單調的等待音並未持續太久,很快便給人接了起來。
「喂?」那頭雖是接通,卻半天沒有聲響,王杰希只得出聲打探。
「杰希?多大事啊,要半夜打來找我?」方士謙一把嗓音有些乾澀,想必是還沒睡,連往常聽慣的笑意都有些消磨殆盡。
方才心緒混亂,王杰希卻是忘了方士謙現下與自己時區不同,他們這端日正當午,方士謙那端卻是夜色正濃,王杰希有些懊悔起自己的浮躁,一個楞神,方士謙嘿嘿笑了兩聲,似是強打起精神回應,「別介意,這不是才趕完手邊工作,還醒著呢,咖啡喝太多,這腦子都不太好使了……」在王杰希表達歉意前便搶先截斷話頭,方士謙含糊不清地抱怨,音色沙啞,一聽就是連著幾天沒睡好覺。
「所以打來找我有什麼事,嗯?就直說唄,都多熟了,別跟我客氣什麼。」方士謙語氣親熱,就像從前仍在職業圈時,即使王杰希升上隊長,他也是言行中老帶股對後輩的寵溺與親近,毫無距離。
「如果……」王杰希挑揀字詞,試圖拼湊出最為無害、婉轉的說詞,「假設,只是假設,要是帳號卡變成了個人,你覺得怎麼樣?」
那頭方士謙沉默許久,似是在思考如何回應,王杰希一顆心吊在嗓子口,遲遲拿不定主意該不該出聲催促,他是覺得該多給對方點時間思考的,但作為一名諮詢者,能越快得到回覆,他的麻煩就越能提早結束。
「杰希。」終於等到對方重新開口,內容卻跟自己所想大不同,方士謙語氣特別悲痛、特別深沉,王杰希透過電訊傳遞都能在眼前浮現對方一副涕淚縱橫的模樣,「老闆發配工作太多,你該反應啊!」
「前輩,我聽不懂你說什麼……」還沒來得及詢問清楚,彼端一陣鬼哭狼嚎就嚇得他立刻伸直手臂,讓耳朵遠離聽筒。
「帳號卡變成人?又不是田螺姑娘的故事呢,杰希你這樣不妥,大大的不妥!宅男也要有宅男的堅持,二次元的事就讓他留在二次元!」
「我真沒事,況且也不是這意思……」
那頭方士謙還在拉著嗓子嚎,大約半些人話也沒聽進:「還說沒事!瞧,腦子這都給累出洞來了……」
方士謙嚎到一半,聽筒中便只剩冰冷的機械音。
王杰希面色陰沉掐了電話,他總算還記得這是自己花錢買的手機,沒將其重重砸落地面。
一轉頭就對上王不留行期待的神情,王杰希嘴角抽了下,擺出笑容回應。
「他正忙著棄療呢。」
口中吐露的訊息化為一串串隱藏數據,隨著程式關閉而喪失存在。
明明是想讓你聽見的。
我就在這裡。
青年自掌心上方幻化出點點繁星,憑空而生,一陣淡金光芒閃過後,餘燼落在深棕手套上隨即消失,訓練室中一眾正式隊員們忍不住瞪大了眼,彷彿團隊賽的緊急關頭,屏氣凝神,連呼吸都刻意放輕,就生怕後頭還有什麼奇招而自己卻出聲壞了氣氛。
一場表演完畢,穿著繁複細緻法袍的青年好脾氣地朝眼前職業選手們眨眼,出聲打破一室寂靜:「就這樣啦,真正的星星射線可不能在訓練室放出來。」
剛從寂靜中緩過,隨著四起的叫好聲,青年面前的年輕孩子們立刻炸了鍋似的熱烈討論,用不了多久,又一致將期待眼神投向人群中央的青年,袁柏清率先開口,語氣興奮,幾乎要整個人湊上去:「再來!」
「有沒有別的?熔岩燒瓶能給我們瞧瞧嗎?」柳非本還想附和袁柏清,轉念一想,魔道學者那麼多招式,重複看其中一項實在太虧,乾脆扳著指頭數起記憶中魔道學者有哪些特別華麗的招式,想一項一項看個過癮。
「可熔岩燒瓶範圍太大,丟在訓練室不太好吧?」高英杰小聲提出質疑,可眼中也是滿溢期待,幾名年輕隊員熱烈討論著,竟是一時間忘了隊長也還在這訓練室中,歡騰得難以自制。
王杰希站在角落,與人群保持距離,他雖努力保持鎮定卻也忍不住多看了那些魔法幾眼,略略被擄去注意力,在魔道學者帶些邀功神情朝自己方向看過來時,他又沉下了視線,技巧良好地假裝自己與另端躁動無關,平靜表象下,太陽穴似乎又一抽一抽隱隱作痛,低嘆一口氣,王杰希打起精神,實際地尋求可行的解決方案。
任何一個職業選手都不可能料想到自己的帳號卡有一天會化為現實,憑空出現在眼前。
腦中仍帶些宛若置身夢境的恍惚,若要回憶稍早有什麼異狀,即使心細如王杰希也只能雙手一攤,縱使他再怎麼努力回想,記憶中的一切都和往常無異。
早飯後最先抵達訓練室,整理妥當要給隊員們研究的資料以及新戰術的幾套改正方案,待一切前置工作完畢,才刷上卡要登進遊戲,螢幕猛然閃動不定,登入畫面也隨之扭曲,主機發出幾聲異響後就無預警關了機,猜測著是否設備出了什麼問題,王杰希正心急著要取回帳號卡,就給一隻手搭上肩頭,在後頭陸續進入房間的隊員們震驚的抽氣聲中,他僵硬地轉過去,正對上一雙漂亮的紫色眼眸。
「你好,我是王不留行。」青年這麼介紹著自己,身旁與一名成年男子同高的滅絕星辰飄落些許銀光,恰如星光閃爍。
眼前超出常理的狀況太過衝擊,王杰希僵持著檢查主機的動作,憋了老半天,終於憋出一句「我是王杰希」,才說完就後悔得想咬舌頭。
也幸好門口一群微草隊員個個給嚇得不輕,才沒人注意到隊長少見的慌亂失態。仍處於夏休中的俱樂部無太多人出入,最接近選手訓練區的技術部恰好也輪著休假,僅餘少數人應付維修與實測裝備更新,只有主動提早回俱樂部訓練的正式隊員,才剛好能目睹這般不思議。
視線挪回那頭又拿出寒冰粉獻寶的魔道學者,剛剛還應觀眾要求表演起簡易版星星射線,微草隊員們明顯都給這麼小魔術收買去了,起初他們對這憑空出現的青年還有點戒備,結果在看到滅絕星塵時瞬間全部兩眼放光,連現在正是晨練時間都忘了,還連隊長正在一旁內心糾結也給忘了,全部歡天喜地湊上前去,你一言我一語地爭相發問,簡直不能更熱情,而王杰希簡直不能更心塞。
果然打慣電玩的孩子就是好啊,連帳號卡化為現實這種不靠譜的事都能瞬間接受!
王杰希在心中吐槽了一會,又默默將心思移回自身面對的窘境,先前在隊員們興致高昂觀看魔法時他又回頭確認了一次,最後才不得不接受自己的帳號卡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件事實,先不論帳號角色成真這種事有多不靠譜,現在連帳號卡都沒了,難不成要他下個賽季前逼著技術部重製出一張神級帳號卡嗎。
想必技術部聽到這消息會集體哭暈在廁所,那畫面太美他不敢看,只能扶住自己又痛起來的頭,試著將一切導回理性思考。
那端喧鬧中終於有人察覺隊長的沉默,作為副隊長,許斌畢竟心思還是細些,順手去給隊長倒了杯水,見王杰希道謝時仍皺著眉頭,許斌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隊長,你真沒想到為什麼未發生這種事嗎?」
「毫無頭緒。」按壓幾下眉心,王杰希疲憊地回應。
「不管是多久以前的徵兆都行,總會有些線索的。」許斌滿懷擔憂,他這次真幫不上自家隊長什麼忙,也只能在旁鼓勵幾句。
可被這麼一提點,王杰希倒是真想起些什麼來。就在兩周前,第一屆國際賽畫下句點,歷經一翻苦戰奪得冠軍,在蘇黎世的最後幾天純屬自由行程,國家隊隊員們三兩結伴同行,心安理得享受起公費旅遊,王杰希原先沒特別安排行程,便順勢跟被黃少天纏著單挑纏到受不了的葉修,以及在飯店附近咖啡廳發呆的唐昊一道當起觀光客。
也許就是這麼奇怪的組合,才會遇到特別奇怪的事。回想起三人迷了路、靠著王杰希用英文四處問路才回到大馬路上的情形,他不禁覺得答應讓葉修帶路是自己難得犯下的愚蠢錯誤。
原先看魔法看得入迷的隊員們也注意到這頭,見王杰希向許斌敘述起國際賽最後幾天的行程,紛紛靠了過來,就連王不留行也一並跟上,還聽得格外專心,帽尖星星裝飾隨著點頭動作晃呀晃,晃得王杰希幾乎要分心起來,「回國前一天,我們偏離了預定的行程,迷路進巷子中的一家小店,裏頭正好有名占卜師,他說我……」
「印堂發黑?」袁柏清聽得入迷,情不自禁循著那些個戲劇套路續上一句,旁邊劉小別立刻在王杰希瞪過來前給了好友一拐子,手速滿分。
無視袁柏清齜牙裂嘴的喊痛模樣,王杰希平鋪直敘:「他說,我們近日內將會遇到神奇的事。」
「占卜師沒有說得更詳細些嗎?」高英杰乖巧地發問。
「沒有,就只有這樣。」王杰希面不改色地扯謊,那占卜師當時可是嘰哩咕嚕地說了好長串話,可當時在場的三人中,也就只有王杰希的英文能力還上得了檯面,面對一臉迷惘的鬥神與第一流氓,魔術師其實聽懂的也就是個大綱,細節一概不知。
聽不懂跟對方沒講,其實是差不多的情形。王杰希無奈地想著。
故事時間完畢,王杰希把隊員們趕回電腦前訓練,即便天塌下來,該做的訓練還是不能翹,更何況僅僅一名魔道學者的突然現身,這就是職業素養。
腦海中閃過葉修跟唐昊傻愣在店鋪中的模樣,王杰希猜想或許不僅僅是自己這邊出了問題,當時一起在店中的兩人估計也是有機率跟他面臨相同窘境。
大約是沒法打去詢問葉修,好歹對方現在退了役,怎麼也不該打擾對方,況且葉修若是跟自己有了相同窘境,那倒還能討論上兩句,就別是對方無事一身輕,還敏銳地察覺出什麼,光是想像接下來可能引發的喧然大波,王杰希就覺得頭疼。
而唐昊那端王杰希也不抱希望,說穿了,這種事到底該如何開口,光設想後續就令人萌生退意,似乎只剩靜觀其變一途。
「在想什麼呢?」
正出神,王不留行便湊了上來,面孔掛著柔和的微笑,煞是好看。
畢竟帳號卡是自己參與製作的,王杰希自然對這面孔不陌生,當時他還為了要不要讓王不留行跟自己一樣有著大小眼這事跟方士謙爭論過幾回,當時方士謙總說這是個人特色,硬生生改掉不好,王杰希倒覺得這前輩都給整了個王不留行這別有含意的名字,肯定不安好心,他本只是覺得微妙而不打算讓遊戲角色和自己長相神似,被方士謙這麼一勸說,倒是硬下心來抵死不從。
要是料到會有這麼一天跟自己的帳號卡面對面、大眼瞪小眼,王杰希想必會對自己當初的決定更加堅定。
「在想還有誰能幫上忙。」對於一開始就斬釘截鐵表示自己完全不清楚怎麼會身在此處的王不留行,王杰希將近要放棄從對方身上找線索,即便王杰希在大多人眼中是個思緒難以捉摸的智囊形象,但面對一個活生生的魔道學者,他仍然只能舉起白旗,束手無策。
「治療之神?」偏著頭思考,王不留行口中吐出的人選卻令王杰希無比震驚。
又確認過耳中所聽答案正是自己熟識那人,王杰希一臉不敢置信:「你知道方士謙?」
「知道,冬蟲夏草與防風先前的操作者,我都記得。」王不留行語氣輕快,神情帶些懷念。
打從前起,方士謙就是那個鬼點子特多,個性特別奔放的傢伙,說要找什麼人討論這類超自然事件,比起溫和理性的鄧復升,王杰希似乎也更偏向方士謙這個老叫人難以招架的選項一些。
莫名生出點剛進聯盟那陣子時對前輩的依賴,王杰希走出訓練室,將隊員們偷偷投來的注視拋諸後頭,自褲袋摸出手機,給方士謙撥去電話,那頭單調的等待音並未持續太久,很快便給人接了起來。
「喂?」那頭雖是接通,卻半天沒有聲響,王杰希只得出聲打探。
「杰希?多大事啊,要半夜打來找我?」方士謙一把嗓音有些乾澀,想必是還沒睡,連往常聽慣的笑意都有些消磨殆盡。
方才心緒混亂,王杰希卻是忘了方士謙現下與自己時區不同,他們這端日正當午,方士謙那端卻是夜色正濃,王杰希有些懊悔起自己的浮躁,一個楞神,方士謙嘿嘿笑了兩聲,似是強打起精神回應,「別介意,這不是才趕完手邊工作,還醒著呢,咖啡喝太多,這腦子都不太好使了……」在王杰希表達歉意前便搶先截斷話頭,方士謙含糊不清地抱怨,音色沙啞,一聽就是連著幾天沒睡好覺。
「所以打來找我有什麼事,嗯?就直說唄,都多熟了,別跟我客氣什麼。」方士謙語氣親熱,就像從前仍在職業圈時,即使王杰希升上隊長,他也是言行中老帶股對後輩的寵溺與親近,毫無距離。
「如果……」王杰希挑揀字詞,試圖拼湊出最為無害、婉轉的說詞,「假設,只是假設,要是帳號卡變成了個人,你覺得怎麼樣?」
那頭方士謙沉默許久,似是在思考如何回應,王杰希一顆心吊在嗓子口,遲遲拿不定主意該不該出聲催促,他是覺得該多給對方點時間思考的,但作為一名諮詢者,能越快得到回覆,他的麻煩就越能提早結束。
「杰希。」終於等到對方重新開口,內容卻跟自己所想大不同,方士謙語氣特別悲痛、特別深沉,王杰希透過電訊傳遞都能在眼前浮現對方一副涕淚縱橫的模樣,「老闆發配工作太多,你該反應啊!」
「前輩,我聽不懂你說什麼……」還沒來得及詢問清楚,彼端一陣鬼哭狼嚎就嚇得他立刻伸直手臂,讓耳朵遠離聽筒。
「帳號卡變成人?又不是田螺姑娘的故事呢,杰希你這樣不妥,大大的不妥!宅男也要有宅男的堅持,二次元的事就讓他留在二次元!」
「我真沒事,況且也不是這意思……」
那頭方士謙還在拉著嗓子嚎,大約半些人話也沒聽進:「還說沒事!瞧,腦子這都給累出洞來了……」
方士謙嚎到一半,聽筒中便只剩冰冷的機械音。
王杰希面色陰沉掐了電話,他總算還記得這是自己花錢買的手機,沒將其重重砸落地面。
一轉頭就對上王不留行期待的神情,王杰希嘴角抽了下,擺出笑容回應。
「他正忙著棄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