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屬性熱度
自早上開始就有些心不在焉,荒北盯著雙手好一會,確認方才瞬間的頭暈已經消退,時序進入春季,把一切歸咎給換季時的落差,荒北並未對身體狀況做出過多猜想。
「累了,我要去休息。」時間也所剩不多,他乾脆解開安全帽扣帶,牽著自行車往社辦走去。
「這樣可不行,很快夏天就要來臨,也想著全國高中聯賽好好加把勁吧。」
東堂的嗓音在後頭響起,正要離去的步伐停下,荒北轉過頭看向東堂,就在旁人認定他要像往常般不耐煩地吼回去當下,荒北只是平淡地回應:「你還真是囉唆。」
「喂,回來練習啦!」對著走遠的友人背影喊叫,東堂試圖對那股漫不經心做最後的抗爭。
「不要,麻煩死了。」擺了擺手,荒北輕易地將一切雜音拋於腦後。
「那傢伙又是這樣,只要是平時練習就提不起勁,沒騎幾圈就去休息。」看著荒北的身影消逝在社辦門後,東堂無奈地叨唸,走回自己的愛車身邊,準備開始下一圈的練習。
「別擔心,靖友在正式隊員的選拔中一定沒問題,對吧,壽一?」新開轉頭徵詢好友的認同,眼見福富點了點頭,才重新將注意力放在練習上。
即便沒說出口,但他一直知道那個人總是比其他社員多做著三倍的練習量,知道在散漫表現的底下,渴望勝利的視線比任何人都要熾熱。
開始只是偶然,新開因為忘記帶東西在假日夜間回到社辦,才恰好發現荒北總是一個人做著更多倍的練習,放棄上前打招呼,新開沉默地拿了東西就離開現場,既然荒北決定一個人加強訓練,那麼他就不應該去介入。事到如今,新開早已忘記當初重要到讓自己大半夜跑回學校的物品究竟是什麼,但荒北專注地望向前方、使勁踩下踏板的模樣卻比任何景象都還要鮮明。
社團練習時間結束,為了升上三年級後的新生招募事項,福富與東堂留在社辦中與厚厚的大疊資料奮鬥,雖然文科成績不算差勁,但新開對著那些要呈交給學校的複雜表格卻是半些忙也幫不上,朝還在奮鬥中的兩人喊了句加油後便心虛地離開現場。
回到更衣室時,新開不意外地見到荒北整個人窩在長椅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翻動著手中小說的書頁,那是自己跟個人物品一起帶來的閒暇讀物,見到新開進來,荒北站起身來伸展下身軀,率先向外頭走去:「好啦,去做你的額外訓練吧。」
為了幫助自己克服弱點而進行的額外訓練,不論荒北在平日練習中表現的多麼意興闌珊,每到特訓時間,荒北絕對不會缺席,即便是寒冷的冬日或是下雨天,他永遠是理所當然地跨上自行車,毫無抱怨。
練習路線已經變得空曠,夕陽依靠在地平線上,懶散地攀著最後一抹白日。
「靖友覺得累了吧,我們今天提早結束如何?」新開善意地提議,今日狀況頗為奇怪,荒北明顯有些走神,每騎完一趟後的短暫休息時間也安靜不語,讓新開不由得擔心起來。明明練習量比其他人都還多,卻依然留了下來,做著與自己無關的訓練。
「別想偷懶,你只是想快些溜去餵兔吉吧。」荒北不悅地直接否決。
「靖友對這件事的要求還真是嚴格。」口中吐露的話語像是抱怨,但臉上的笑意卻半分未減。
「那當然,你不能派上用場的話,阿福會很困擾。」近乎反射性的回答,身體今天的反應似乎格外遲緩,荒北很難有餘裕注意到新開的神情變化,當他重新看向對方時,見慣了的笑容與往常無異地依然存在:「而且決定的事就要好好做,你都已經回到社團了,最後參賽名額被其他人搶下未免難看。」
「嗯,謝謝你。」眼底情緒平穩,新開笑著回應。
「這可不是在誇獎你。」煩躁地抓了抓頭髮,天空很快便要轉為濃烈墨色,計算了下所剩不多的時間,荒北將水壺塞回放置架,準備出發:「快點上車,再騎兩圈就結束今天的部份。」
在一陣劇烈乾咳中醒來,荒北低聲咒罵了兩句,溫度計依然顯示著不宜出席課堂的溫度,仍處於上課時間的宿舍幾乎空無一人,除去躺在床上的病患,寂靜得嚇人。
絕對要和阿福一起登上聯賽的舞台。邊這麼想著,不由自主便逐漸增加了自主練習份量,並沒有立即察覺身體的不適,再加上每天和新開的額外練習,或許真有些過度勉強了。
荒北暴躁地想著,暈眩感再次鋪天蓋地湧上,因發冷將被子拉得更緊,床頭櫃上福富晨間帶來的運動飲料還有三瓶,中午也被逼著正常進食過,暫時不需擔心其他生活問題,荒北所做的僅僅就是在難耐的高熱間睡睡醒醒。
迷糊中聽到敲門聲響,荒北抓過扔置枕頭旁的口罩戴上,等著門外的人自行開門。午休時間東堂帶著午餐過來時,特意向他要過宿舍鑰匙,方便晚間其他人來送晚餐與筆記,而不用在外頭硬是敲門敲上許久,逼著生病的主人半死不活地起來應門。
「雖然社團時間後要幫福富整理資料而沒空過來,不過新開肯定會很樂意送來,正好他也沒別的事要做。」關上門前,東堂笑起來的模樣太過刺眼,荒北差些便抽起枕頭砸向對方,好在他及時想起自己可沒多餘力氣自行走到門口將枕頭撿回。
門板被小心翼翼地推開,怕驚醒房間主人似的幾乎不發出聲響,新開探頭進來,見到荒北清醒著半靠在床頭,神情因擔憂而黯淡了一瞬。
「我買了晚餐過來。」先將食物放到櫃子上,舉起另一手的兩個提袋,新開露出笑容:「另外這些是社團學弟們送的慰勞品,他們原先想一起來探病,結果被盡八通通攔下了,說要讓病人好好休息。」
聽到荒北因感冒缺席的消息,立刻有不少人在練習時間結束後去學校販賣部買來飲料或是麵包,或是貢獻出自己藏於宿舍的補給。自己退社休息期間,對方已經慢慢成為新進學弟眼中可靠的學長了,雖然不能說是意料之外,但新開對此不禁抱持猛然發覺的訝異,反倒是東堂理所當然地替荒北將慰問品整理裝袋。
「盡八想得很周到呢。」想像了下如果學弟們湧入並不寬敞的單人間會有多麼擁擠,新開發自內心贊成東堂勸阻其他人的行為。
「那傢伙總是嘮嘮叨叨,簡直像以別人的老媽自居一樣。」腦中自動排演起自己不在時的可能景象,荒北在新開的注視下,雖然沒胃口但還是乖乖進食:「反正明天社團活動時間一到,他就會以我當例子講解健康飲食跟作息的重要性。」
「他聽到肯定會生氣的。」稍稍替不在場的好友辯白,但新開並不打算否認荒北即將成為負面教材的可能性。
將五顏六色的藥丸配水吞服完畢,荒北又重新躺下,閉眼等待藥物發揮作用,新開伸手接過見底的水杯放置一旁,見慣的空間因只剩餘沉重的呼吸聲而陌生起來,新開輕聲低語:「希望能快些好起來。」
「囉唆,你被東堂傳染了嗎。」將棉被拉過頭頂,疲倦使荒北對開口厭煩,試著睡去,但房內屬於他人的氣息尚未離開,不甚習慣這種感覺,荒北惱怒地從被窩中探出頭,對著新開含糊地低吼:「回去做你的作業啦。」
「再待一下就回去。」面對對方的凶惡態度並無半些受挫,新開依然帶著笑容,狀似忙碌地整理起床頭櫃上的空瓶。
思緒因病狀帶來的不適而運作遲緩,看著新開整理起雜物的背影,荒北隱約覺得有些不妥,終究還是不敵倦意,沉沉睡去。
等到荒北陷入熟睡,新開才停下手頭無謂的重複整理動作,靠到床沿,自書包內拿出早在前一週週末就準備好的方盒,逕自把玩著,遲遲無法決定是否要放到對方枕側。日曆上被圈起的日期就是今天,上個月從對方處收到的禮物也助長說出心底實話的慾望,但看著被窩中那人即使睡著亦皺著眉的難受模樣,今日也許不適合。
新開無奈地苦笑幾聲:「雖然在這個日子想給予回禮,但現在可說是最糟的時機了吧。」
荒北睡前將棉被拉高幾乎遮蓋住大半張臉,呼吸聲聽上去有些悶滯,新開將棉被調整了下重新蓋好,動作間手指輕觸到荒北的臉頰,比正常體溫要高上不少的熱度透過肌膚傳遞,即使將手抽了回去,彷彿也殘留餘溫在上頭。
只是簡單的字句,卻在膽怯作用下游移不定,若跟指尖相觸傳遞體溫一般能輕易將自己的心意傳達,就不再需要漫長的原地踏步。
「太近了,實在很難說出口啊……」
一直都近在身邊,因而對彼此的事情都相當熟悉,喜歡的東西、討厭的東西、生活上的小習慣以及在頻繁練習中建立起來的默契,甚至是荒北始終注視的方向。
對方那份針對一人的強烈凝視,即使是真的也無所謂,只要能如同現狀並肩前行,視線持續望向前方也不要緊,不論最終答案為何,新開其實都不是很在意。
讓這樣的時光盡可能持續下去,他僅僅這麼期盼。
荒北再次醒來時,手錶時針已趨近午夜,早先的高熱退去不少,正半坐起身打算拿水喝,便感到棉被被什麼東西壓住而牽制到動作,轉頭看去,理應已回到自己房間的新開就趴在床沿,安靜地陷入沉睡,已經完成的作業滑落地板,似乎從晚餐時間起就沒再離開過這。
「……搞什麼,不是說過等等就回去嗎。」沙啞地低聲碎念,沒多想,荒北伸手揉了揉新開睡到有些凌亂的頭髮。
視線餘光瞥見新開右手輕輕搭在一件方盒上頭,好奇心作祟,荒北將對方的手掌移開,留心著避免動作驚醒對方,挪出底下物品察看,荒北因大腦反應不過來而愣住,手指不自覺使力緊握住盒身,立刻又警覺會壓壞裡頭的甜膩點心而鬆手,荒北僵硬了老半天才併出句毫無力道的抱怨:「如果不打算送出去,就不要在上頭寫下收件人的名字啊。」
臉頰上竄起的熱度肯定是因為感冒加重,荒北將那件有著自己姓名的方盒擺在兩人中間,在新開醒來前,他還有些許空檔在高熱間思考自己的回覆。
-END
314的白色情人節賀文,當作上篇的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