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百花的隊服是赭紅與粉紅交錯,與隊徽襯在一起煞是好看,顯然百花的隊長張佳樂穿得特別開心,他說這就是K市的象徵啊,挺好挺好。
身為一個正期待著酷帥狂霸跩的少年,唐昊對此有些不樂意,看著那套如春季燦爛的隊服,想著自己就要穿這套上場玩流氓,心中特別堵塞。
K市是個春城,甚好,可這片春天都開呀開到身上來了,唐昊就有些心累。
更別提隨隊服一起發給的內褲也是粉紅色。
正面還有隊徽呢,成套的。
2.
由花瓣組成的隊徽也很是好看,印在週邊跟宣傳海報上都一等一的好看。
可這隊徽放在內褲正面,褲檔拉下就是一朵花,出去還能跟別的戰隊選手一起上廁所嗎。
唐昊在拿到的當天,就跟同期出道的小夥伴鄒遠痛批了這設計一番。
鄒遠想了想,在戰隊衣物上放隊徽沒什麼不對,不過就是個位置差別,有必要這麼計較?但唐昊的性子他也知道,就耐下心安慰對方:「那你去跟經理建議建議,說這位置放到後面怎麼樣?」
鄒遠你真他媽是個天才!唐昊崩潰地想著。
屁股開花,這要多大勇氣才能穿上身。
3.
成為正式隊員收到隊服後第二天,同宿舍的鄒遠一早就打理好自己,滿心期待等著正式訓練時間開始。
唐昊也是大清早就起了床,即使他昨晚失眠,一夜輾轉反側下來僅僅睡了三十分鐘,訂七點的鬧鐘一響他還是立刻起了床。
拿著隊服繞過鄒遠,唐昊關在浴室裡跟自己身為好男兒的尊嚴鬥爭。
小天使在左邊飛舞,閃著粉色聖光,苦口婆心地勸他接受隊伍風格,這是個團體,而團體需要團結友愛,區區一條粉色內褲不應該構成阻礙隊伍前進的理由。
小惡魔在右邊飛舞,手上拿著板磚,張牙舞爪口沫橫飛地強調個人堅持不應該隨便給擊潰,堅持自我!堅持硬漢路線!
「唐昊,你髮膠抓完沒啊?你在裡頭一小時了!」鄒遠的呼喚聲從門板外頭傳來。
唐昊仍然坐在馬桶上與內心鬥爭,外頭隊友溫情的呼喚稍微將他拉回現實,他們還要抓緊時間去吃早餐呢,現在可不是在廁所裡思考人生意義的最佳時刻。
不穿上就當不了正式隊員!
小天使霸氣地吼著,用不知哪來的花瓣糊了小惡魔一臉,架勢格外流氓。
4.
抱持激勵自己的念頭,從浴室出來後,唐昊開始回想自己領隊服時的場景。
當作為候補選手出道的消息出來後,鄒遠和唐昊便特別開心。同期進入訓練營的兩人從訓練生時代就一路相處上來,為了同樣的目標奮鬥,在這一刻,他們又同時得到了職業選手的資格。
即使是平時老愛擺張臉、面上明明白白寫著生人勿近的唐昊,也在接到消息後笑開,雖然流氓不是百花的核心職業,但他相信自己會被看見,然後他會有更好的裝備,甚至更好的帳號卡。
經理抱著兩個大袋子,裡頭顯然是整套隊服,百花戰隊隊長張佳樂跟在經理後頭,滿面笑容地打量這兩個他也指導過不少次的小新人。
「都來看看,尺寸不對要馬上說啊。」裝有隊服的袋子塞到兩人手上,經理熱心的招呼兩人。
抱持著從此就要大展拳腳的心情打開紙袋,唐昊第一眼看見的就是疊在隊服外套上那件繡有隊徽的內褲。
他向自己的小夥伴鄒遠投以驚愕的眼神,但顯然鄒遠並沒有跟他接上線。
「要穿好啊,能給大家招好運的。」張佳樂走上前來好意提醒,挨個拍拍新人的肩,眼底滿是嘉許,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
回憶到這兒就停了。
唐昊想起他們偉大的隊長張佳樂,更不知道該不該穿上去。
這回想怎麼跟跑人生走馬燈似的。
5.
走向食堂的路上,唐昊決定他起碼得跟鄒遠談談。
「我還是覺得這樣很奇怪。」唐昊嚴肅地說。
「哪裡奇怪?」鄒遠也很嚴肅。
「內褲很奇怪。」唐昊覺得累,為什麼這種事還要他挑明了說。
「這是團結的表徵。」鄒遠是個軟性子,但大約是跟唐昊一起從訓練營上來,混得久了,反倒對著個性硬的唐昊能態度堅硬些。
「……我覺得我們好像當不了夥伴了。」唐昊默默抬起頭看向天花板,他累到連生氣的勁都沒了。
鄒遠聳了聳肩,又把注意力放回等等早餐該吃什麼上頭。
反正唐昊這樣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鄒遠覺得自己的包容力還是挺強的。
6
雖然強迫自己默認了團結友愛大於一切,但唐昊還是很苦惱。
百花目前的陣容中實在沒有流氓的位置,慣常的幾種戰術更不用說,就算作為後補選手,輪替上場的機會也是微乎其微。
也就是說,唐昊這個冷板凳不知還得坐上多久。
既然不能上場,為什麼還要穿粉紅內褲。
唐昊眼神放空,趁著上洗手間的空閒思考人生。
張偉走了進來,看到隊內新人正盯著褲檔,表情特別嚴肅、特別深沉,宛如沉思者。
他忽然就格外感同身受,一段時間以前,自己也是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張偉走上前去,溫和地拍了拍唐昊的肩膀,帶著滿懷過來人的體貼好心提醒;「我懂你的心情,但不論如何一定要穿,遇到隊長檢查你麻煩就大了。」
7
唐昊覺得震驚,唐昊簡直快瘋了。
雖然大腦即將短路,他還是很有義氣地想起自己是不是該提醒鄒遠小心點,畢竟鄒遠作為使用彈藥專家的選手,跟張佳樂的相處時間總是比其他隊員來得更久些。
字不成句,短短幾個字唐昊都唸得嗑嗑碰碰,分外結巴:「前輩你……隊長他……?」
張偉點點頭,又搖了搖頭,表情十分肅穆,看上去格外具有年長者的滄桑與歷練:「都是過去的事。」
8
那是百花剛開始派發成套隊服的時刻,也是張偉開始三不五時便站在洗手間思考人生的時刻。
門板開了又關,英明神武的百花隊長張佳樂哼著歌進來,似乎方才主場比賽的勝利的勁頭還在,整個人看上去神采飛揚,連走路都帶些蹦跳感。
看到隊友也在裡頭,張佳樂充滿精神抬手就向對方打招呼,可張偉正出神,完全沒注意到自家隊長就站在身旁,直到張佳樂湊近他,張偉才回過神來。
「你沒穿啊?」移回視線,張佳樂神情自若地問。
張偉抖了一下,差點歪掉。
「有、當然有!」張偉辯解,怎麼可能沒穿,不然他手中提著的不是褲頭還能是啥!
「顏色不對啊。」張佳樂偏了偏腦袋,語氣認真,態度沉穩,頗有隊長架勢。
張偉這時才理解到隊長說的是什麼,腦筋轉得不算慢,馬上想出解釋:「拿去晾還沒乾,先穿舊的應應急。」
點了點頭,張佳樂大度地拍拍張偉肩膀:「缺了再跟經理拿,這是我們百花好運的代表啊,幸好這場順利贏了,這次我就當作沒看到。」
張佳樂走後,張偉想了很久,覺得自己跟百花都不會好了。
9
唐昊回去後,沉著張臉從衣櫃把自己的黑色子彈內褲都打包起來扔了。
鄒遠還開著電腦練彈藥專家小號,雖然想對唐昊看上去頗像發神經的舉動視若無睹,但最後還是耐不住好奇心作祟。
「唐昊你怎麼啦,表情特別難看?」
我覺得我們隊長很奇怪。
內心話差點脫口而出,幸好唐昊及時將不和諧的種子掐死在萌芽前。
這話可不能說,至少絕不能跟鄒遠說,百花撩亂的大海報就掛在鄒遠床頭上呢。
看了看剩下來的粉色內褲,唐昊一臉沉重開口:「隊伍風格。」
鄒遠覺得感動。
10
七期小選手們也有個群,身為職業選手,這群格外方便他們偶爾聊幾句與約競技場,唐昊向來有人約戰就不會退縮,雖個性帶刺不算特別好相處,也因此跟其他人熟起來。
「唐昊,來一場試試?」劉小別上了線,發現唐昊看來最空閒。
「行,房間你開。」幾乎是立刻回應,唐昊才剛結束自主練習,現在正想找人切磋幾把。
「可別輸到脫褲子。」劉小別邊開房間邊回應。
這原本只是句輕鬆無奇的玩笑話。
如果接收的人不是內心以留下創傷的唐昊,估計這就真只是句玩笑話。
兩人拿的當然都不是平時用的職業帳號卡,但裝備也不算太差,可唐昊今天打得特別兇悍,螢幕上就見流氓小號抓狂似的猛拿板磚敲小劍客的腦袋,一副此仇不共戴天的凶神惡煞樣。
「唐昊今天的打法跟瘋了似的,我差點以為他跟我有仇。」一局結束,劉小別拿下耳機,向一旁的袁柏清感嘆。
袁柏清在旁全程觀看,也困惑地搖搖腦袋,回答不上來。
「你幹麻一臉深仇大恨,輸了?還是劉小別惹你了?」鄒遠剛回房間,從通訊記錄中看到兩人約戰,又見唐昊臉色陰晴不定,忍不住出於情誼關切一番。
看著螢幕上的榮耀大字,唐昊下意識拉緊褲頭,咬牙切齒地回應:「那倒沒有。」
11
經過上次事件的後幾天,唐昊的生活有了些許變動,劉小別似乎被上次的一頓爆打弄得認真起來,每天上了QQ就直接點名唐昊出來PK,同隊又同期的袁柏清還老搶著進競技場觀戰,要是他練的不是治療,大有也來打一場樂一樂的意願。
同樣身為七期選手的孫翔天天看在眼裡,暗道這其中肯定有什麼祕密,於是心思單純的孫翔也一口氣投入了這個把唐昊當BOSS刷的活動,天天跟劉小別一同搶著向唐昊叫戰。
即使對約戰來者不拒,但唐昊此時也不由得感到心塞,為什麼這些人一個兩個都像沒吃藥似的,讓自己一刻不得閒。
沒有人能理解,唐昊不過是去上了個廁所,回到電腦前時視窗已經被不同人抖過七八次的辛酸。
零零碎碎總結起來,唐昊相當直接地把這一切怪到了對這一切渾然不覺的張佳樂身上,要是沒那條粉色內褲,要是沒有張偉那個驚悚至極的故事,他犯得著陷入如此窘境嗎!
為什麼張佳樂姓張,張偉也姓張,張佳樂就不能靠譜一點呢?
起碼思考跟一般人在一個水平線上不行嗎!
唐昊非常憤怒,憤怒到思考都跳躍了。
12
大約是憋久了,後來唐昊還是沒留神就把自己對張佳樂的意見講給了鄒遠聽,話一說完沒多久,唐昊就幡然醒悟,自己這妥妥是一個作死的節奏。
「我就說說而已,你別想多。」試圖挽救點什麼,但唐昊平常擺一副桀傲不遜的架子擺慣了,這句千辛萬苦想出的解釋根本沒解釋到什麼。
一邊注意著鄒遠的神情,唐昊已經做好覺悟,要是等等鄒遠忍不住把滑鼠或是鍵盤砸過來……他就轉身跑出門外好了。
不是說平時溫和的人發起火來會加倍嚇人?唐昊可不想親身體驗。
但出乎意料,鄒遠並沒有生氣,而是擺出了特別深沉的表情,看著唐昊直嘆氣,大有恨鐵不成鋼之意,這下子唐昊更擔憂了,他擔心鄒遠是不是跟張佳樂混久了也染上那股不跟常人在一個水平線思考的惡習。
「唐昊啊,我覺得你該多跟隊長交流的。」鄒遠的眼神相當溫情。
「隊長他很看好你的啊。」鄒遠語重心長地說。
唐昊又震驚了,但他才不會說他在震驚過後還有點開心呢。
13
但這件事跟唐昊的想像不大一樣,事實上,也跟鄒遠的記憶不大一樣。
平時個人指導時間當然還包含了些後輩與前輩的情感交流,張佳樂也就順口問了問鄒遠跟唐昊相處得怎麼樣。
結果鄒遠是老實性子,又是自己的偶像在問,沒三兩下就把唐昊最近的狀態都給講了出去,像是整天被七期的其他幾個選手約戰,視窗抖動頻繁到他被抖得快要致盲,還包括為了融入隊上風格把原先的內褲都丟了這回事。
起碼不懂唐昊內心鬥爭的鄒遠是真這麼認為。
張佳樂笑到快從椅子上滾下去,抱著肚子直喊疼。
鄒遠有些傻眼,他知道自家大神個性也挺豪放直接,但這麼歡脫的模樣還真沒見過,只能乖乖坐在一旁等大神緩過氣來。
「唐昊這孩子也挺好的啊。」挺好笑。張佳樂話留了一半沒說完,這不能怪他,剛才笑得太用力,現在講話都還有些斷續。
「唉,有出息有出息,一心向著隊裡啊……」這聽上去真的頗有幾分誇讚之意,前提是張佳樂不是邊擦笑出來的眼淚邊說的。
張佳樂想,改天得注意一下唐昊的心理發展,好歹這孩子實力是真的不錯,但是就是思想二了那麼一些,又跳躍了那麼一些。
14
聽了鄒遠的話,唐昊開始猶豫,他捫心自問,為什麼自己一直沒注意到張佳樂看好自己的眼光呢?難道是他對張佳樂的成見太深了嗎?
才要滿十七歲的孩子能有什麼心眼,即使是個性特別倔的唐昊也一樣。
想起自己過去兩個月沒少在內心質疑張佳樂的智商,唐昊感到一絲羞愧,就像他先前不小心吃了鄒遠放在冰箱的夜宵一樣,雖然鄒遠什麼都沒說,但就是那股沉默讓脾氣差的唐昊也坐立不安起來。
雖然鄒遠是真的不在意,那食物的口味他不喜歡,又是前輩給的不好意思拒絕,能有人幫他吃了他開心都來不及,只是這些唐昊也通通不知道。
無知也是一種幸運,唐昊在不知情的狀況下,用他的內心糾葛作出了最好的詮釋。
唐昊抱著一顆平和的心,覺得自己已經可以跟張佳樂大和解了,即使張佳樂壓根不知道這些事也一樣能在內心與他大和解。
15
同理,他覺得自己對劉小別還有孫翔等人也可以有一樣的胸襟。
同一晚上,在被孫翔發了三次窗口抖動後,唐昊還是心平氣和地開了房間,把房間號報給孫翔,同時開著自己的小號進了房間。
「你今天聽上去心情不錯啊,居然沒在生氣。」小狂劍靠了上來,舉劍就往小流氓身上招呼,孫翔的聲音從耳機中穿了過來,好好一段問候都給他念得帶有挑釁意味。
「還行吧。」唐昊平靜地回應,並未像往常一樣也挑釁回去。
「不對啊,唐昊你竟然沒有不開心肯定是吃錯藥啦!」孫翔還在嚷嚷,但手上動作也是沒停,一劍又一劍地照頭劈下。
「呵呵。今天不跟你計較。」唐昊覺得自己被培養出來的耐性已經被磨了不少,但他打定主意要當個平和的人,起碼今天得當。
「哈哈哈那你等等打輸可別哭。」孫翔一聽,完全沒體會出唐昊正在壓抑著敲他腦袋的心,仍然開心地大笑,隨後再度發起挑釁,「輸的人脫褲子!」
……
「靠!」唐昊又炸了。
16
孫翔最近覺得自己的七期小夥伴很奇怪。
唐昊平常炸毛的頻率就高,自從跟自己還有劉小別槓上後就更是屢創新高,如果只是這樣還不會太奇怪,但他們不過也只是說說玩笑話,唐昊卻好像每次都上了心似的,抓狂一樣的操作著小流氓追著他們打。
所以說,唐昊還真是挺二的。
不知為何導出這個結論,孫翔自己十分滿意。
越雲就算是支小戰隊,平時比賽還是不少的,更別提他們有了今年特別風光的新人孫翔,許多大戰隊都還發來友誼賽邀請,不為別的,多少有些打探這名新人實力深淺的意味。
這回越雲就來到了百花的地盤,對於來K市打比賽,孫翔是挺開心的,雖然唐昊因為戰術安排上不了場是有那麼點可惜,但是能跟張佳樂打上一場還是足夠興奮。
比賽結果並不令人意外,但終歸只是場交流性質的小比賽,氣氛仍是一片和諧,想著等等到酒店又是一段路程,在集合時間前孫翔順道去了趟洗手間,才踏進去,就見到
「嘿唐昊!」孫翔才剛舉起手要打招呼,對方臉色瞬間像見了鬼似的,難看到孫翔也被嚇了一跳。
接下來的事態發展完全超出孫翔的預想,他那個看似無所畏懼永不退縮的小夥伴,褲檔一拉,方向一轉,竟然躲到隔間裡去了。
為什麼啊?剛剛比賽中輸掉的可是越雲,我是有小心眼躲著你了嗎!
自己這麼友愛的招呼竟然被無視掉,孫翔覺得不能忍。
17
在孫翔走進廁所還對他揮手的那個瞬間,唐昊真快瘋了,想到自己要給人當一輩子的笑話,他就做了他平時最不可能做的決定:躲。
在那短短一瞬間,他已經可以想像出由於孫翔的不長心,這件事迅速在越雲傳開,然後一路傳播到全聯盟的盛況,跑人生走馬燈的感覺又回來了,他被跑得兩眼發黑。
門外孫翔完全不知道這短短幾秒間的思想大地震,還在一個勁地喊他:「唐昊你幹啥突然鑽隔間,出來啊出來啊,你不是要上廁所嗎躲進去幹什麼,唐昊你躲什麼躲你腦子還正常嗎!」
眼看唐昊死不出來,孫翔認真地拍起門,語氣關心中帶點嘲諷,嘲諷中帶點單純。
靠!孫二翔你為什麼就不能長長心也長長腦!
唐昊的心很累,特別想捏死孫翔。
但比起出去捏死孫翔,他覺得自己還是在隔間裡發霉好了。
確定門鎖完好,他默默蹲坐在馬桶上,抱頭等待這一切過去。
18
鄒遠第一次發現自己可能對自己的同期小夥伴兼隊友兼室友不夠了解。
算算差不多是大夥要回宿舍的時間,越雲那邊也要回飯店去,可孫翔卻還沒回大巴集合地點,雖然私人間不算太熟,但好歹也是同期選手,鄒遠在找唐昊時便多留了份心看看孫翔在哪。
殊不知,他一次找到了兩人。
唐昊似乎是躲在廁所隔間裡,而孫翔正認真地拍著門。
聽到有腳步聲靠近,孫翔直覺地回頭,恰好對上鄒遠驚恐的雙眼。
鄒遠沉默地看著孫翔,孫翔也沉默地看著鄒遠,兩人對望了幾秒,孫翔才發現自己現在的行為有多麼詭異。
「我靠!」孫翔哀號一聲,連上不上廁所都不管了,脹紅著臉繞過鄒遠跑了出去,頭也沒回地消失在走廊轉角。
孫翔徹底沒發現這樣只會讓一切看起來更奇怪。
19
張佳樂看到鄒遠回到隊上,臉色很是糟糕,一連喊了好幾聲都沒回應。
「隊長、我……」好不容易回過神來,鄒遠考量了下還是決定跟隊長求救。
「發生啥事啦?」張佳樂暗自猜想鄒遠大抵是為了剛才的比賽中出了的小差錯煩心,作為前輩,這些新人面對的挫折他特別有同理心:「有什麼問題都可以跟我談,我們同職業嘛,有事都好商量解決的。」
鄒遠有些扭捏,嘴巴開開合合幾次,都沒併出個字兒來。
「真不打緊的,比賽本來就會有各種狀況,真出錯了也別太苛責自己。」張佳樂見鄒遠仍然眉頭緊鎖,乾脆搶先安慰對方一番。
「隊長說的是,我回去會加緊練習的…不、我是有別的問題。」直覺性地一聽到比賽相關就先自省一番,在一發不可收拾前鄒遠及時煞了車,努力將話題拉回來:「我有一個朋友……」
出現了,常見的開頭,這時不要戳穿對方口中的「我朋友」指的其實是自己就可以了。張佳樂在心中給自己的善體人意點了個讚。
「他好像跟另一個朋友在廁所裡發生了點事,怎麼辦?」
張佳樂的臉瞬間黑了下來。
20
唐昊回到宿舍,等待他的是一室黑暗,鄒遠還沒回來。
洗了個澡出來,唐昊想起稍早的事還是一肚子氣。這孫翔太傻逼了!他一定得找個人抱怨,而那個要聽苦水的不二人選肯定是自個室友,唐昊決定等鄒遠回來再睡覺,可還沒等到鄒遠,張佳樂倒是過來敲了門:「咳,唐昊啊,準備要睡了沒?我有事和你聊聊。」
「還沒,隊長你有什麼事?」
看著眼前的年輕隊員,張佳樂忽然有些傷感,唐昊這孩子才十六呢,怎麼就在自己沒注意的時候畫風變這樣了呢。
他決定直接些,把話說開了,以後大家才好相處。
「我覺得年輕人有活力挺好的。」張佳樂特別真誠、特別有隊長範兒地教訓他:「但不能在公共場所這樣嘛,雖然我這做隊長的也不打算干涉你們的感情生活,但是在廁所裡搞對象多不好看啊,說出去人家還以為我們百花沒有休息室呢。」
當一個人震驚到極點時,反而做不出任何反應,唐昊就是個例子。
誰跟你搞對象,誰跟你扯什麼休息室。
唐昊簡直不想活了。
眼看唐昊一臉僵硬地點點頭又搖搖頭,張佳樂覺得自己成功地開導了這名年輕隊員,心情特別好,走出宿舍時拍了拍鄒遠的肩膀,示意他一切都已搞定,可以安心地回去跟唐昊相處了。
「唐昊你別在意啊,那個…我們都能理解的。」走進門來,鄒遠很小聲地補充。
唐昊覺得他跟張佳樂大概沒有和解的一天了。
而且全世界肯定、絕對、真的都不會好了。
21
原先基於逃避現實的原理,唐昊直覺想將那天廁所的意外跟張佳樂找他談心的那碼子蠢事當沒發生過,可過了幾天,他便發現自己肯定得做些什麼,不然這誤會可是如同滾雪球般越滾越大。
先不論張佳樂從此總不經意地提起「休息室在那啊下次別再忘記啦」這類話題,光是室友試圖裝作風平浪靜卻時時小心翼翼地瞄向自個螢幕,這樣尷尬的氣氛就夠一向以坦蕩蕩爺們自居的唐昊炸毛了。
作為同房室友,照理而言是抬頭不見低頭見,可鄒遠卻足足躲了唐昊三天,總是卡著剛好的時間點出現在訓練室跟食堂,三兩下又跑得無影無蹤,在宿舍也永遠戴個耳機裝忙,簡直讓人想問他是不是劉小別上身,直到唐昊不耐煩,才在食堂正中央給堵下。
唐昊陰著張臉,只差沒伸手將對方堵在牆角,語氣低沉地開口:「鄒遠,我們得談談。」
眼看已被斷了退路,鄒遠像是豁出去了般,神情相當認真:「我覺得我們已經說清楚了。」
張偉端著餐盤從旁邊經過,耳中聽著這台詞特別不對勁,像是連續劇中包小三被抓包了的節奏,於是他當機立斷,轉個彎坐技術人員那桌去了,老話說得好,是非之地不可多留。
22.
「現在是個開放的社會,我們不會多說什麼,真的,唐昊你信我。」鄒遠別過頭去,食堂小窗外頭的風景怎麼這麼好看啊,藍天白雲的,怎麼樣都比唐昊臉上的烏雲煞氣來的強。
放屁!唐昊忿忿地想著,鄒遠你有種就看著我的眼睛說話,還做不做小夥伴了?
「聽著,事情真不是你想的那樣。」唐昊耐下心來解釋那天的事件只是孫翔一時抽風的產物,他覺得疲倦,鄒遠你怎麼對我態度就這麼強硬呢,雖然我常叨念你個性太軟,可你就是這麼對待朋友的嗎,對得起我們的夥伴情誼嗎。
「那孫翔沒事敲你門幹什麼?」好不容易鄒遠才有些接受解釋的傾向,轉念一想又找到了不對的細節。
唐昊張開嘴,開合了幾次又閉起來,對面鄒遠還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唐昊說不出口自己只是不想給孫翔看見內褲花色才躲隔間去,那樣太慫,唐昊真說不出口,只能選擇對不起小夥伴,「孫翔鬧肚子,人有三急。」
孫翔對不起,下回競技場讓你多砍兩劍。
23.
「還有一件事。」鄒遠正打算抓緊時間把午飯吃完,又被唐昊喊住,雖是有些無奈,他還是憑著一貫的好脾氣,端著餐盤繼續站在路中央跟好友對話。
「隊長他好像也跟著你誤會了,那可怎麼辦?」想起那天張佳樂溫情的談話內容,唐昊雞皮疙瘩又要起來了,他可不想天天面對那道慈愛的目光。
「隊長心胸寬大,平日又要忙於隊內事務,估計過幾天就給忘了。」鄒遠信誓旦旦地說,語氣堅定,如同宣誓般擲地有聲。
「真的啊?」唐昊還是有點不放心,多追問了一次。
鄒遠才要再次堅定地強調自家隊長的領導風範,橫裡伸過一隻手來拍了拍唐昊的肩膀,兩人才轉過頭,就對上方才他們談論過的對象,張佳樂笑咪咪地問:「在聊什麼呢?」
聊你到底心胸寬大還是腦子進水。心下暗罵,唐昊可不敢說出來,他對這個思想常能跳躍數個次元的隊長還是有些忌諱。
「剛好談起前幾天唐昊跟孫翔的事。」鄒遠特別老實,是個不善於說謊的好孩子。
氣氛隨著唐昊的臉色一同拉了下來,見小朋友們都不說話了,張佳樂聳聳肩,決定還是抓緊時間回去睡個午覺比較有意義,走之前又提點了句:「注意素質,注意影響,唐昊你千萬記得我們百花有休息室啊。」話落不忘友善地眨眨眼。
盯著隊長哼著歌遠去的背影,唐昊僵硬地轉過身子,對鄒遠投以譴責的目光。
鄒遠別開了腦袋。
24.
孫翔是七期選手中從出道就備受矚目的一個,榮耀技術好、身高皮相也算是得天獨厚,就是個性中有股不太讀人心思的傻氣,常氣得唐昊太陽穴一抽一抽,唐昊自己也是個不好相處的主,可他覺得自己起碼人話還是能聽得懂。
就像現在,明明沒多久前才發生過夠丟人的意外,他還是能毫不介意地在七期群內喊唐昊上線競技場見。
越雲很虧待孫翔嗎?不然孫翔為什麼不能買點東西替自己補補腦。
將注意力放在腦內對孫翔的詆毀,只有這樣他才能遺忘前些日子的傷痛,以及張佳樂看好戲的眼光。
唐昊原先想無視孫翔,把自己改個隱身狀態就好,他還來不及動手,視窗中又跳出一行字。
「孫翔,聽說你那天去百花打比賽找不到休息室只好把唐昊堵在廁所內要他實踐單挑輸了得脫褲子的承諾,是不是真的啊?」
以訛傳訛是會害死人的。盯著李華刷出的文字,唐昊跟他的小夥伴鄒遠都驚呆了。
孫翔飛快地下了線。
25.
唐昊敲開了跟孫翔的私聊小窗,做了幾次深呼吸,提醒自己今兒個是來溝通的,不是來敲孫翔腦袋的。
「你不覺得我們該解開其他人的誤會嗎?」唐昊覺得自己的和藹可親指數達到了新高,值得歡慶三天三夜的那種。
「啊?」隔著螢幕唐昊都能感應到孫翔對此的迷惘與不在狀況。
「解開,關於,廁所的誤會。」咬牙切齒的情緒徹底展現在文字斷句中,螢幕對側的孫翔抖了下,覺得唐昊現在的臉色一定跟社會新聞上的那些加害人有得拚。
被誤會這種事,孫翔也是有點委屈的,好歹他也是半個被害人,名譽被毀損也有他的一份,怎麼還要被人發火,簡直不能忍……可這事不解決,他面皮薄大概也不敢解除群內的屏蔽了。
「要不我們問問徐景熙?」孫翔突發奇想,覺得自己想到了個特別靠譜的建議。
「問徐景熙幹什麼?」一時忘了生氣,唐昊愣愣地問。
「他隊裡都是男的,肯定特別熟悉、特別知道怎麼處理這種狀況。」孫翔說得頭頭是道。
唐昊順著孫翔認真的文字點點頭,又忽然驚覺自己的智商也被拉到了新低,默默拉黑了孫翔,順便在心中給徐景熙點了好多好多蠟。
26.
作為先前給隊長通報錯誤消息的賠禮,鄒遠放棄了自己的原則一回,陪著唐昊晚上出來附近的攤子吃燒烤解悶。
「我就是不懂,為什麼這些人都不能長長心呢!」唐昊痛心疾首地感慨著,邊喝了一大口路邊買的紅茶。
鄒遠也很痛心,看看唐昊點的那一大桌子食物以及自己的荷包,他覺得要當個有情有義的好兄弟真是件艱難的事,瞥了瞥錶面,上頭顯示的時間讓他內心更掙扎了些,試圖對唐昊曉之以理,「時間也差不多了,要是隊長發現我們過門禁時間才回去可不太好。」
「就算門鎖上,翻牆過去就行了。」唐昊格外豪邁地這麼回應,誰知一語成讖,當他們吃飽喝足回到俱樂部門口,不苟言笑的門衛大爺早把門上了鎖,在鄒遠無聲的指責目光中,他只能硬著頭皮演示說起來總是比較容易的翻牆大計。
「小偷啊。」才翻上去,後頭有人聲調平板地突然喊上一句,唐昊腳下一滑,差點滾下圍牆,正惱怒回過頭查看是哪個不長眼的,就見張佳樂笑到捂著肚子,邊拍著鄒遠的肩。
「哎,唐昊你還真逗,這樣就嚇到啦。」
張佳樂似乎是回家了趟,手中行李多著,揮揮手招呼唐昊下來幫著提,在隊長光環籠罩下,只說了句話就讓警衛放行。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看著一旁鄒遠向隊長投去的崇拜眼神,唐昊特別想再翻牆出去,看有沒有哪家藥店還開著,張佳樂不吃藥不行。
27
德里羅姿勢悲情地撲倒在百花繚亂面前,後頭爆炸特效正緩緩散去。
昨晚給神出鬼沒的隊長嚇了個夠嗆,睡都睡不好,唐昊一早起床都還有些七葷八素,訓練反應硬是比平常慢上了些。
張佳樂雖然看上去思維能發散到另一個次元,練習方面還是相當認真嚴謹的,連唐昊這些候補隊員都會抓去進行指導賽,就那麼剛好,今日輪到狀況正差的唐昊。
可說實在的,即使今日狀況不錯,唐昊也還沒把握打敗張佳樂。
「唐昊你操作不錯,就是戰術意識差了些。」張佳樂認真給評,想想聯盟中各家流氓的打法,始終他能想起的就是那一家,「你這個打法簡直是把流氓當拳法家玩啦,對了,上回不是看到你在看唐三打的視頻嗎?」
「就看看而已。」唐昊死命裝作不在意,事實上,就跟玩彈藥專家的都對百花繚亂有些憧憬,玩流氓的也都對第一流氓不陌生,但是現在說出來好像有那麼點眼巴巴盼著人家的意思,憑著一股熊孩子的堅持,唐昊是不會對這點鬆口的。
「哦。」張佳樂應了一聲,邊想著唐昊這孩子就是嘴硬啊,一邊還是盡可能地委婉回答,「那你還是得想想戰術,老林可是技術跟頭腦都不錯的。」
張佳樂自覺完美地表達了一切,如果無視掉唐昊面上湧起的殺意。
28.
一周後,百花客場對戰呼嘯。
隊伍出發時間訂在下午,作為候補隊員,唐昊自然也是要跟去的,自從出道以來,雖然他始終沒碰上個出場機會,可作為候補選手跟著的比賽還是不少,這場自然也不意外。
唐昊面無表情、動作熟練迅速地整理行李,看上去和平日沒有兩樣,但這可是要去打法以流氓為主的呼嘯,想想心裡還真有點小激動,但身為一個目標是要爬上巔峰的選手,不小心擺出腦殘粉姿勢可是失敗中的失敗。
抽到貼身衣物時,件件刺眼的粉紅使唐昊嘴角不禁抽了抽,這幾天都沉浸在將前往呼嘯主場的興奮中,差些便忘了自己的惡夢來源。
更何況呼嘯還有第一流氓在,這個臉怎樣都丟不起。
想起上次在廁所巧遇孫翔的慘劇,背脊都陣陣發涼,唐昊決定記取教訓,在隊伍撤離呼嘯場館之前,他都不會去上廁所,絕對不會。
29.
賽場上團體戰打的正激烈,場邊的選手也都專心致志看著螢幕,一方面關心戰況,一方面也模擬如果在場上的人換做自己該如何反應。
隨著一名名角色倒下,最終百花剩下百花繚亂,所幸血條還剩下不少。即使是唐昊這種心高氣傲的個性,都必須承認張佳樂上了賽場就相當驚人,評論都說他打法花俏,可實打實的傷害放在那,對手連要近身都有難度。
「別擔心,隊長會贏的。」鄒遠朝唐昊這邊瞄了一眼,小聲地說。
「我沒有擔心。」唐昊語氣冷漠地說。
就在此時,螢幕上百花繚亂被唐三打近了身,瞬時攻擊節奏被打亂,解說員激烈地評論著這個危機。
「我靠!」唐昊激動得站了起來,還差點踢倒旁邊鄒遠的水瓶。
鄒遠表示他就看看不說話。
30.
最終百花繚亂還是抓到空檔,以愈發猛烈的攻勢強壓過對手,這賽季張佳樂的狀況好得驚人,原先的打法就已頗具殺傷力,這賽季開始,火力相較以往更是毫無節制,絢爛的手雷轟炸席捲賽場。
「老林,我覺得我們隊上有個年輕選手好喜歡你啊。」賽後兩隊握手時,張佳樂笑咪咪地說,瞥了眼已經開始專心看起大螢幕上精彩片段重播的唐昊,這麼熱切的眼光,想必剛剛的比賽給了他不少啟發。
雖然張佳樂完全不知道此時唐昊正一邊跟鄒遠抱怨著對於猥瑣流的不認同。
「真的啊?你們隊裡有人玩流氓?」林敬言笑起來像個斯文人,難以想像他在場上的猥瑣勁。
「真的真的,先前俱樂部想過讓他練別的職業還不肯呢,是個挺乖的孩子,只是思想跳躍了一點。」張佳樂笑了起來,神情相當真誠。
很久很久的以後,林敬言特別想敲張佳樂腦袋。
都給你解釋就好了啊。
31.
身為一個電競宅,唐昊卻是比其他人還要喜歡運動一些,沒訓練時他就會抽空去俱樂部附設的健身房活動筋骨,這天他也跟往常一樣,跑完跑步機正要回宿舍洗澡,就被路過的張佳樂喊住。
看什麼新奇物似的眼神,張佳樂神情認真,「你多高了?」
敢情你之前都沒正眼打量過我啊?決定忽略那個不靠譜的驚奇語調,唐昊沉穩中帶些自傲地回應:「一米八出頭。」
「現在小孩怎麼長這麼快,你才要十七呢……」張佳樂頓了會,緩緩補上句:「先前的隊長啊,個子差不多跟你一樣。」
唐昊意外乖順地嗯了聲,百花前任隊長的話題在隊內向來甚少提起,也不能稱之為隊內禁忌,可就是所有人都有默契地避而不談,當唐昊進入百花訓練營時,孫哲平狀態正佳,繁花血景橫掃一切的氣勢是他最終選擇了百花戰隊的理由。
「想起來,隊服跟內褲一套的點子還是他給通過的。」張佳樂陷入回憶,想起自從離隊後再也沒碰面的老搭檔,雖然心中依然抱持酸澀,張佳樂對過往老時光仍投以些許懷念。
唐昊陷入震驚,再度覺得生無可戀。
32.
其實連孫哲平也沒搞懂這一切發生的理由。
他還忙著給公會刷材料,螢幕內敵陣中的戰鬥法師左閃右躲,相當礙眼,孫哲平忙了老半天,最終差些到手的材料還是給搶了去,正打算起身去販賣機買瓶飲料喝了解氣,張佳樂就抓緊時機湊到後頭,口吻格外嚴肅認真給說了句:「老孫,俱樂部要給百花戰隊做隊服,我覺得我們還是該提點意見。」
「啊?突然搞這要做什麼?」張佳樂說完就塞來一物件,孫哲平反射性地接下,是本外觀樸實的筆記,翻開第一頁,上頭畫了好幾個花的圖樣,看來應該是隊徽的提案。
聯盟發展剛上軌道,不再是早些年整隊帶去打比賽就行,規模與賽制逐漸完整,俱樂部也願意多花上一些心思在戰隊整體形象上。
可孫哲平是北方來的漢子,鮮花這類精緻物件,他大致也就認得玫瑰這種基本款,至於張佳樂畫的那堆看上去特徵各異的東西,在他眼中全部加起來只有一個名字,花。
勉強翻了幾頁,孫哲平已經想兩眼一翻,可張佳樂不放過他:「怎麼樣?後邊還有隊服提案呢,看快些,還是你看不懂?我來給你解釋?」
生怕搭檔要給自己上起植物學,孫哲平趕緊岔開話題:「剛剛材料給葉秋截了去,張佳樂你快去守著下一個刷新,提案我等晚上訓練完看。」
然後他就隨著喝下肚的碳酸飲料一起忘了這件事。
33.
可該面對的還是不能逃避,在張佳樂再次認真拍開宿舍門板前,孫哲平已經做好準備,等來人一衝到眼前,他立刻將手裡的本子遞了出去,「行行行,你直接去跟經理提意見唄。」
「這麼大方?」沒立刻伸手接過,張佳樂瞇著眼看他,頗有幾分懷疑,「全聽我的?」
「你喜歡整套的東西嘛。」孫哲平想起張佳樂的百花繚亂,那時候的聯盟還是相當接地氣,比起戰隊整體形象風格更在意實際戰績,但張佳樂就已對這類細節開始講究,從角色裝備就看得出來,色系要一致,能跟戰隊隊徽搭配上更好。
可孫哲平真懶得管這個,自從張佳樂把筆記本塞給他,他就沒打開過那本東西瞧瞧裏頭內容,美其名為相信夥伴,說穿了也是他覺得這些東西就算交給經理全權負責那也沒多要緊。
「要弄就弄整套,反正你是副隊長,你去跟經理談,就說都是隊長我批准的。」語氣豪邁萬分,孫哲平大手一揮,頗有幾分拍板定案的氣勢,縱使他還是沒搞懂裏頭到底畫了些什麼,但總之該有隊長氣勢時絕不能掉鍊子。
「不錯不錯,老孫你夠硬氣!」張佳樂大笑起來,拿著那本孫哲平根本沒花心思看過的筆記本,樂呵呵地衝向了經理室。
34.
曾經有一個糾正一切的機會放在他面前,可是他沒有珍惜。
後來孫哲平看到成果時嘴角也是一抽一抽,經理手腳俐落將一套套隊服發配給大家,眾隊員沉默地用目光抗議,副隊熱情地用目光尋求認同,整個百花戰隊的視線都集中在孫哲平臉上,熱辣辣的。
他忽然就覺得不大好,可這局面既然都發生了,他就要擔起隊長的職責,當然也不能傷害了自己搭檔熱心為隊內的一片誠意。
「挺好,就這樣,解散。」幾經掙扎,口內吐出的話語彷彿千斤重,可孫哲平還是面色不變地一一看回眾人眼中,宣誓決意。
張佳樂笑了起來,靠上來親暱地搭上孫哲平的肩頭,給對方說起自己是如何認真跟經理協調,完全沒有白費隊長交付給副隊的信任,孫哲平表面鎮定地點頭回應,內心卻是相當風中凌亂,半個字也聽不進耳。
孫哲平知道大局已定,唯一能給他帶來點慰藉的是,起碼他的好兄弟張佳樂對此看上去樂得要命。
35.
唐昊回到房間,在浴室裡一待就待了一小時,就算鄒遠三番兩次來敲門也撼動不了他想一個人沉思的決心。
想想還是挺傷心,自從成為正式隊員以來的心靈創傷,居然是自己早些年的偶像給整出來的。
許久不見的小天使與小惡魔又開始在他耳邊竊竊私語,天使籠罩著粉色聖光,苦口婆心地勸他接受現實,而惡魔則痛心疾首地批判他一路錯到現在的職業生涯:瞧瞧!你可穿這粉色花內褲穿這麼久了,上過場嗎?
可孫哲平都穿了,你也穿了這麼久,能在這時犯慫嗎!小天使威武地大吼,旁邊小惡魔還想抗議,被按在地上霸王連拳一陣痛揍。
唐昊抹了把臉,乖乖走出了浴室。
「這可終於出來啦,差點要以為你在裡面怎麼了。」等在門口的鄒遠鬆了口氣,看好友面無血色的回宿舍,還以為是受了什麼大刺激,幸好泡個澡出來後又恢復平時張揚模樣。
「我在想,別人能做到的,我也可以。」唐昊坐在床沿盯著天花板,以悲壯的語調發言。
「嗯,那真好。」原來就是犯二了。鄒遠第N次冷靜接受室友是個二貨的事實。
36.
全明星賽是榮耀圈的大盛事,對平時忙得緊的職業選手而言,也相當於一個集體公費出遊的大好機會,不僅僅在場上聚頭,也會在下榻的酒店間彼此串門子。
猜拳輸了的唐昊被隊員們推出去買宵夜,大約是白天在機上睡多了,精神正好的張佳樂也跟了出來,大方表示自己願意請隊上這頓。待採買完畢,兩人左右手各拎著大袋食物飲料,正等著電梯,門緩緩往兩側滑開,從內走出一人,見到張佳樂先是一楞,隨即湊上來打招呼:「喲,張佳樂,最近隊內怎麼啊?」
對方既沒穿戰隊外套,面孔也相當陌生,唐昊只當那是張佳樂在當地認識的熟人,張佳樂看到對方後,訝異馬上轉為防備,口氣不善:「幹什麼?突然這麼熟絡必有內情。」
聳聳肩,青年拿著菸盒把玩,似乎迫不及待要去外頭點上一根,「不就打探敵情,還能有什麼念頭。」
「靠!還好意思真說出口。」張佳樂帶些嫌棄地擺擺手,快步走進電梯,「不攔著你這老菸槍,快滾快滾,我們隊內還等宵夜呢。」
青年也不在意,揮了下手就急急往酒店大門去了,電梯門重新關上,唐昊思索一會,還是向張佳樂問了方才那人是誰。
「一個沒有下限的人。」張佳樂咬牙切齒,聽上去似乎多次吃虧,「唐昊你要記著,做人不能猥瑣、不能沒下限!」
其實我覺得我們那正面繡著隊徽的內褲就夠沒下限了。唐昊也就在心裡想想不作聲。
37.
唐昊這年沒報名新秀挑戰賽,他覺得挑戰賽不過就是個表演,給觀眾展現聯盟圈內的尊老愛幼高尚情操,而這類商業表演似的活動,依唐昊高傲的性子向來不屑一顧,台上比賽還在繼續,他已經掏了手機偷偷跟七期生們交換自己的心得。
「劉小別等等要挑戰黃少天,來賭。」率先開賭盤的是劉小別的微草好隊友袁柏清,立馬又補了句,「我賭他五分鐘下去。」
「隊友是這樣當的!袁柏清你個治療不上場只說風涼話呢!」還沒等賭盤開成,手速驚人的劉小別早已搶攻。
「治療怎麼了?等等散場後競技場見啊,我們倆治療挑你一個。」做為一個以自己職業為傲的治療,藍雨的徐景熙快速跳了出來攪和進微草隊內戰,一反本職地喧囂著叫戰。
兩個治療在場上互相刷血刷藍,光想想那景象唐昊就噁心到不行,一個刷完另一個接著刷,這種漫長而艱鉅的節奏簡直逼瘋人。
38.
「哎我說你這新人手速不錯啊,就是控制不住急了點才會技能銜接不上,對職業選手而言這是硬傷啊硬傷,妥妥的該努力自我磨練以求精進是不是?王杰希帶出來的隊員果然挺好的,輸給本劍聖也不要太傷心,起碼我覺得你挺有天份嘛,就是該多練練有空再來挑戰……」麥克風到了黃少天手上就跟生了根似的,司儀跟劉小別的臉一起煞白。
不出所料,劉小別不但被黃少天送下場,還被刷了滿屏文字泡從遊戲中刷到舞台上,鄒遠面帶憐憫地看著劉小別因為握手時黃少天的喋喋不休而不得不在台上又多站十分鐘,眼神跟被撈上陸地三小時的魚沒兩樣。早知道要站這麼久,不如挑戰周澤楷呢。
瞧,台下觀眾眼神都要跟著一塊放空了,一個挑戰賽搞成這樣還有意思嗎!那邊那個司儀還不去搶回麥克風,這樣下來後面的新人還用得著挑戰嗎!
「不作死就不會死。」唐昊對此給了簡單明瞭的總結。
39.
第一天賽事結束,在各戰隊大巴來接人前,選手們三三兩兩聊著天,平時榮耀玩家眼中的大神們此時都在扯著家常閒事,看上去就跟一般人無異,七期小夥伴們當然也聚在了一塊,對今晚的比賽大肆評論,其中際遇特別值得同情的劉小別收到了好多好多的關懷與嘲笑。
「你們有種就也都上去啊!」劉小別氣急。
「哈哈,我上去肯定不會這麼難看。」孫翔得意地大笑,身為這個賽季表現最為出色的新人,他確實有資本做這樣的宣言,無視劉小別惱怒的眼神,孫翔的矛頭指向唐昊,「唐昊你怎麼不上去挑戰?證明一下你有資格上場啊!」
翻了個白眼,唐昊放棄跟對方的邏輯計較,「又不是參加挑戰賽了隊長就會讓我上場。」
「那怎麼行,我還等著在場上痛宰你呢。」孫翔一臉可惜。
百花戰隊的戰術上並沒有給流氓的位置,這點張佳樂早先聲明過,可是即便不能在團隊賽中上場,也總能讓他在單人賽中上場吧?但張佳樂就是不鬆口,理由是唐昊戰術意識不佳,所以說,唐昊真是特別痛恨這些曲曲繞繞的戰術考量。
「家務事啊家務事,孫翔你要體諒些。」李華嘆了口氣,抬起手拍拍孫翔肩頭。
孫翔其實沒徹底了解,但還是裝作聽懂跟著點頭,他覺得自己這樣特別帥。
40
「微草竟然跟嘉世一組,看來團體賽A組穩贏了。」劉小別看到第三天分組名單出來,立刻往群內發了句,誰不知道魔術師與鬥神威力驚人,再加上有治療之神坐鎮,團戰上優勢可是不小。
「那可不一定,B組治療不是還有張新杰前輩嘛,而且黃少跟隊長都在呢。」藍雨被劃分在B組,徐景熙覺得自己必須說話。
雖然並不是特別想替張佳樂說話,但唐昊認為氣勢不能輸人,「對面小心全被張佳樂炸飛,魔術師也不例外。」
王杰希等入選全明星的三人早已離開了選手席,能制住熊孩子的精神指標一離開,劉小別毫不掩飾惡狠狠瞪了過來,旁邊袁柏清朝唐昊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看上去與治療溫和的職業特色大大不符。
只是隨口一說,可唐昊相信自己找到了能示範腦殘粉姿勢的最佳案例。
鄒遠忽然靠了過來,湊在唐昊耳邊,唐昊原以為隊友是要提醒他脾氣收斂點,誰知道根本不是這麼回事,「唐昊,我覺得你剛剛說得特別好!」
最佳案例又多了一個,唐昊心累。
41.
最終葉秋的沒下限還是戰勝了一切,而且他們那組還有個也很沒下限的方士謙。
全明星賽的結果畢竟是娛樂大於競賽意義,沒人會真的將勝負往心裡去,這就是趟大型公費旅遊,你開心我開心大家都開心。可這時間點也宛若分水嶺,待春節過去,各戰隊至此全數進入備戰狀態,無人例外。
除了確定沒機會上場的候補選手。
唐昊緊盯著螢幕作基礎訓練,卻不時走神。坐了整個賽季的冷板凳,到了賽末,他也不期待張佳樂會突然大發好心讓他上場試試,現在可是關鍵點,沒人會在這時冒險讓個坐板凳坐整季的隊員上場。
更別提他連私底下的練習賽都沒怎麼上過場,同樣是替補,鄒遠都還上場過幾次呢,想到這,唐昊心情更差了。
暗自氣惱,帶著點血氣方剛的叛逆心態,唐昊決定自己更要堅持那種正面強上的打法,並且等練習結束,他要去偷偷買件正常內褲來放著,權當自己無言的抗議。
42.
「剩下的賽事也不多了,大夥打起精神來!」巡視眾隊員的訓練成果,張佳樂在位置之間走動,不時停下來替個人作指導。
常規賽到了這時候,積分大都固定下來,前幾名的隊伍也都已確定,除了少數幾支還在近似積分間爭奪入場卷的隊伍,其他人就等剩下少少幾場賽事完結後,正式邁入季後賽,百花戰隊在第七賽季氣勢如虹,一路過關斬將,成績相當亮眼,從賽季開始就一路向前拚殺,每場得分數都相當珍惜,可說是已確定拿到通往季後賽的門票,但他們加練得更加勤快。
「在進軍季後賽前,我們的目標是追求每一場的勝利。」張佳樂在練習中跟平日總是判若兩人,即使已確認能繼續打季後賽,仍是片刻也不放鬆,強烈要求隊員在日常練習就要全力以赴,每次狀態調整都近乎吹毛求疵。
已經確認提早進入季後賽,名次又好看,剩下來最後幾場比賽預測勝率又高,可隊內氣氛卻比還在為了季後賽拼命的隊伍都還要凝重。
這是有些不對勁,但總之自己還是上不了場,唐昊也就懶得管那麼多了,他還得重新寫有戰術有思想的檢討報告上繳呢。
43.
轉播螢幕上充斥各種爆炸特效,團隊賽才開始,張佳樂就已經不保留火力,這張地圖地勢複雜一些,但對開局就採取主動攻勢的百花戰隊而言不構成太大困難,隊員們迂迴地向前邁進,百花繚亂步調上略慢一些,可在攻擊的空檔也沒忘給隊友們打掩護。
唐昊跟鄒遠在選手席中交頭接耳,小聲交換著對於這場比賽的意見,台上解說員的講解被他們當作背景音效般地忽略了去。
場上兩隊第六人都已入場,百花戰隊仍保持些許優勢,但一輪猛攻過後,百花繚亂同時被兩名角色近身纏上,張偉的魔道學者森羅急急回頭支援,隨著戰況白熱化,台上解說得更為賣力,「要是百花戰隊多個更為強力的近戰,在突破包圍方面應該會順暢不少……」
忽然間這段解說竄進了唐昊耳內,他楞了下,直到鄒遠在他面前揮手招魂才清醒過來,在他剛加入百花訓練營時,教練曾提議讓他轉玩狂劍,可唐昊個性相當固執,最終還是堅守著他喜愛的流氓職業。
正胡思亂想,百花繚亂的手雷已讓敵方最後一名角色血槽清空,也炸開通往四強的大門。
44.
外頭粉絲的歡呼幾乎要掀了天花板,而場內隊長張佳樂卻老半天沒從比賽間出來,已齊聚在外頭的百花隊員開始起了少許騷動,作為一名認真的副隊長,張偉當仁不讓衝上前去拍開門關心隊長是否出了什麼狀況。
「張隊也真厲害,這賽季的表現總給人一種火力全開的感覺,特別拼命。」外頭隊員們私下討論著,方才張佳樂的表現全場有目共睹。
「是啊,可贏了還沒來跟我們一起慶祝,這狀況有點奇怪啊……」
該不會是方才高強度的比賽造成了什麼問題?唐昊在心中猜想,面色轉為凝重,周遭隊員的不安也逐漸擴大,就在此時,張偉推開門出來,表情不大好看,唐昊不由得心下一驚。
「隊長打完比賽突然抽筋了。」張偉有些尷尬地向大家宣布。
唐昊後悔了一把年少無知帶來的錯誤,如此樸實的誤會,也就是血氣方剛的小年輕會去窮猜想了。
雖然知曉真相,鄒遠仍是非常緊張,見張偉又要折返,急急追上去小聲詢問:「副隊,隊長狀況還好嗎?哪兒抽筋啊?」
聽到這,唐昊又有點緊張起來。是呀,怎麼就給忘了,如果是手部那還真是大問題,就怕是什麼徵兆……
先是面露難色,張偉看鄒遠一臉憂心忡忡,又思考了一下才壓低了嗓音回答:「隊長他……屁股抽筋。」
唐昊痛恨自己的聽力怎麼這麼好。
45.
「唐昊,你個子比較高,你跟我來。」張偉離開前回頭張望一會,想想會需要能幹體力活的人,便喊上唐昊。
被一人架著一邊身體扶起來時,張佳樂重重倒抽一口氣,到底是憋回了喊痛聲,工作人員也慢慢圍了上來,詢問正手忙腳亂的三人是否需要協助。
「沒大礙,伸展一下、揉揉就好了。」張佳樂搶著回答,儘管臉還是慘白的,聲調依然相當有魄力。
「真的啊?」張偉是老實個性,隊長都這麼說了,他自然不會多反駁什麼,伸手要替對方揉兩下,又發覺自己站的是不同側,連忙吩咐唐昊:「唐昊你那位置方便,幫張隊按下。」
身體比腦子還快反應,話音剛鑽入耳,下意識手就伸了上去,在身後第一道快門聲響起後,唐昊才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處境根本蠢出了新境界,正所謂一失足成千古恨,此恨綿綿無絕期。
心中的跑馬燈相當有失文化水平,可唐昊沒心情多想,如果時間能從頭來過,他一定會能離張佳樂有多遠就多遠。
46.
當晚,百花進軍四強的消息在俱樂部論壇上翻滾歡慶著,就比張佳樂屁股抽筋的話題矮了一樓而已。
帖子內文情並茂描述了當時場景,還富有誠意地附上了幾張重現現場混亂的照片,特別是張偉和唐昊一人站一側給張佳樂揉屁股的畫面,特別火,已經被轉貼進了職業選手群中並成為當晚的熱門話題。
輩分小些的不好多說什麼,頂多趁亂點個蠟,但資歷較深的大神們可是卯足了勁找樂子,黃少天一人就能刷上半屏文字泡,葉秋與方士謙跨戰隊演起互助合作,齊齊為張佳樂遇到的慘事掬一把淚,更逞論平時會出來制止胡鬧的韓文清今晚連吭一聲都沒有,場面亂上加亂。
心如槁木的張偉與唐昊一早就屏蔽了職業選手群,最後一名當事人則不同,展現出賽場上決不退縮的戰意與毅力,張佳樂滿懷恨意狂敲鍵盤,似乎恨不得那就是葉秋等人的腦袋。
可屏蔽了職業群也不代表就可避戰火於亂世之中。
第十八次掛掉劉小別打來的電話,掛掉徐景熙九次,掛掉袁柏清七次,掛掉孫翔五次,還有一次接起來罵了句傻逼再掛掉。
看著被塞爆的未接來電紀錄,唐昊心更累了:劉小別你媽知道你手速都用在這種破事上頭嗎?
唐昊覺得好累,比被孫翔堵在廁所那時更想哭暈在廁所。
47.
隨著賽程進行,各家戰況正值酣熱,群內也受此影響,一下子冷清不少。
微草今年勢頭正強,去年擋在他們連冠之路上的藍雨已經被送出場,劉小別雖目前多在單人賽中上場,可畢竟是俱樂部看好的新生代選手,練習強度高得他自從進季後賽就連在群內冒泡的頻率都降到最低,而身為治療替補的袁柏清並無在季後賽上場,但似乎也因隊內事務而甚少上線,每回難得浮水一次,又對大家的追問左右閃避,匆匆下線。
作為副隊長,李華自然也隨著煙雨戰隊一同忙得天昏地暗,直到煙雨被拒於四強之外,他才逐漸有心情上來和大夥聊天,少見的幾乎是一出道就被隊長拉拔成了副隊,饒是有個心態穩定的隊長坐鎮戰隊,李華的負擔仍舊不小。
孫翔雖然是最佳新人,可越雲畢竟是小戰隊,光依賴一人的強大畢竟有限,而孫翔的強項也不在於團隊控場指揮,他們連季後賽都沒進,早早進了夏休,為了排解鬱悶,他乾脆開了個戰鬥法師小號去網遊中虐菜轉換心情。
真好啊,要是自己也能擔上些什麼重量多好。
眼見群內大夥各自忙,同宿舍的鄒遠也複習著隊長今日練習傳授的走位技巧,唐昊百般無聊,乾脆又開著小號上了榮耀,替公會刷點材料,順便去野外偷襲孫翔。
他總得找些事做。
48.
職業選手自然對各職業都有研究,孫翔手速跟反應都快,玩起戰法也有模有樣,被唐昊在野外偷襲過幾回後逐漸就掌握了反殺的訣竅,兩人乾脆不進競技場了,次次挑著人煙稀少的地圖來單挑。
「唐昊,你還不上場啊?」打膩了,兩個虛擬人物坐了下來,頗有幾分現實中人們相對商議大事的模樣。
「上什麼場,我連裝備加強都沒排上號呢。」材料有限,自然是從正選隊員開始增強,而百花的研發方向也是以彈藥專家這職業為主,要輪到唐昊的流氓,那肯定不會是日程表上的首要工作,連次要都算不上。
「不行啊,唐日天你有點志氣好嗎?」
竟然被孫翔教訓,唐昊嘴角抽搐,立刻就想回罵對方幾句。
搶在唐昊開口前,孫翔又繼續說:「榮耀就是看實力,像我,肯定之後會拿到更好的裝備跟帳號。」戰鬥法師把戰矛往身側一收,那張沒什麼表情的系統面孔中硬是給唐昊讀出幾分囂張氣焰。
唐昊覺得這句話聽來相當正常,就是被孫翔這麼一說,氣質硬是二了一些,但這還是句好話,而且也跟他的目標不謀而合。
「我也是。」
49.
「下一場是準決賽,所有人都要全力以赴。」即將對上聯盟中新晉升的強隊輪迴,開賽前一天最後的狀態調整結束前,張佳樂破例喊住所有隊員,以隊長身分進行精神喊話。
「我們必須打贏這場比賽,繼續往前。」張佳樂的語調中有著微不可察的狂熱,視線一一掃過眾人面孔,再開口時,又恢復了符合隊長的沉穩口吻,「今年,我們要拿下冠軍。」
張佳樂說這話時,眼底彷彿閃動火光,那景象在唐昊眼中是有點瘋狂,他隱約察覺張佳樂,可他又不自主有些相信起這句話來。
隊長是擔起全隊責任的人,要為所有的勝負負責。這道理誰都知道,但真正貫徹起來卻是難以理解其中重量有多沉,唐昊不懂,他只明白張佳樂看上去鐵了心要打贏這場硬仗,而他那時或許下意識拒絕聯想其他可能性。
50.
「為什麼我不能上場?」
決賽前的每次加練與調整,唐昊全沒錯過,一次他提早到了訓練室,卻發現張佳樂早已在裡頭,對著電腦研究早已看過千百次的微草團對戰視頻,興許是累積許久的情緒隱約浮出,他一時衝動下將疑問問出了口。
「你的打法需要磨練。」張佳樂從螢幕後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後又重新低下頭去,映著投射光影的表情有些疲憊,他多做了一句補充,「我打算等你知道自己哪裡欠缺了才讓你上場。」
「還要很久嗎?」唐昊不死心地追問。
「那要看你自己什麼時候想通……也許不會太久。」擠出一個微笑,張佳樂放輕的語調意外地有說服力,唐昊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就是信了,他坐下來,安靜地進行起訓練。
訓練室內的行事曆上頭標記著幾天後的第七賽季決賽,百花對戰微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