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Does that make me crazy?
每一天醒來,都是比昨日記憶更加詭譎而不可預知的狀態。
窗外陽光正熱烈,今年的夏季又比往年更加炎熱,臨睡前忘記關上的電視正播放關於全球暖化的報導,每一年都比前一年創下高溫,在拿起遙控器關上電視前,其中一位學者虛假地笑著評論:如果那些在電視節目上大放異彩的英雄們能順手解決一下這個事件真是再好也不過。
平板的螢幕上顯示著最近一筆案子的進度,死線緊迫地訂在三天後,一旁攤開的素描本正好停在第一頁,以花體字記錄擁有者的名字,夏桑‧史都華。
放在床頭櫃充電的手機震動起來,隨即急促的鈴聲充斥房間,名為夏桑的青年從凌亂的被窩中伸出手在床頭櫃胡亂摸索,看也不看螢幕上的來電者名稱,抓到手機後立刻迅速掛掉了那通電話。
雖然不打算接電話,卻也並沒有睡回籠覺的打算,青年走向廚房倒了杯水,並在回到臥室的路程上點起根菸,沒過不久,手機提示聲再次響起,打開新訊息一看,裏頭只簡短交代了時間地點,句末加上了一個生氣的臉。
「了解,晚上見。」快速鍵入文字,將訊息傳送出去,夏桑躺回床上,剛點燃的菸蒂已經按熄在菸灰缸中,對比三年前,現在他的菸癮淡薄得幾乎不存在,僅僅是習慣性地點燃而後再捻熄,若要深究原因,估計是因為即使吸入尼古丁,腦子也並沒有產生任何刺激感。
這具身體的特定感官不可思議地鈍化,如果需要解答,肯定是因為身體變異造就。晚上還有跟客戶的面談,時鐘指針已過中午,即使昨晚嚴重熬夜也抵達不得不起床工作的時間。
從大學畢業後,夏桑並沒有進入當初曾在研習營中招攬過他的公司,反而是成為一名自由工作者,靠著朋友介紹案子,以及偶爾去私人劇團幫忙,也會有客戶因喜歡他的風格而回頭找上門,總之,能過著這樣安寧的生活,他對此沒有任何不滿。
推開窗戶,外頭的炙熱空氣一瞬間灌進房間,底下街道依舊喧鬧,充斥行人的人行道比夜晚看上去具有生氣,即使將身軀前傾也不會產生被地心引力過度吸引的衝動。
自從那場年末極光出現後,已經過去三年,最為黑暗的一段時光也已遠去,人們習慣了有著非人類以及異能者存在的世界,雖然無法對這些異象追根究柢,也無法得知世界改變的真正緣由,但發生在生活環境中的改變已無法逆轉。
「跳下去也不會成功。」想起前一次的失敗經歷,夏桑感到有趣而笑了起來。
「昨天入院的自殺男孩。」
三年前,有著如此標題的討論串在各大網站流傳,最終悄悄在地方小報上佔據一角。
內容記錄新年假期間,一名大學生渾身是血地被警察送進急診室,衣服的血跡與扭曲的肢體看上去簡直能形容為「從另一個世界回來的產物」,但仍然能跟送他進來的那名警察正常對話,甚至向趕來的醫生委婉表示自己不過是自殺未遂,請不要太過嚴重看待。
「我無法理解他在說什麼。」那篇文章的作者如此形容:「我是指,他就像一個被惡意砸毀過的玩偶,然後用著毫不在乎的語氣說『你們把這事想得太嚴重了』,天殺的,我簡直不敢相信這傢伙還是個人類!」
故事的結尾,那名大學生不知如何說服了醫生對他的事情保密,並在兩天內辦理出院,而作者對此大為不解。
「他是靠著自己的腳走出大門的,臨走前還相當有禮貌地對著A醫生以及其他護士點頭致意,你們相信嗎?我曾經聽到急診室護士在討論他的多處粉碎性骨折以及其他傷勢,詳細狀況我不能說得太多,但我敢擔保那百分之百足以致死,甚至是能使一個人類死上兩次不只的傷勢!而我分明看到他沒打著任何石膏就走出去!」
這則記述最早起源在Reddit,雖然初始因內容太過離奇而被視作創作故事,但由於描述的醫院內部太過詳細,作者的文字又相較生硬,開始有人對真實性產生好奇,最後造成大型討論,有人開玩笑地猜測這是外星人的惡作劇,也有自稱內部人員的匿名留言者在底下回應,側面證實可信度。不過是短暫時間,卻在網上造成一波考據潮,配合著跨年夜的極光異象,許多人紛紛加入討論。
某個地下組織的生化兵器,徘徊在醫院附近的鬼魂,前來測探人類文明發展程度的外星高智慧生物。各式各樣的猜測都出爐,也有偏激份子主張政府應該介入處理,或是至少該調查出當初送學生前往醫院的警察身分。
但在這個資訊快速的時代,總會有其他更具話題性的新鮮事物吸引人群,在自殺男孩的話題沸沸揚揚將近兩周後,更多足以轉移注意力的異相出現。
中西部的農場作物收成期提早半個月,並且有部分作物呈現出詭異色彩,桃紅、亮黃、薄荷綠、威尼斯藍,與塑膠玩具類似的鮮豔色彩作物全數被送進研究室,卻只能得出色素結構改變的結論,有趣的是,經過活體實驗,證實這些奇異作物和普通作物在組成上沒有差異,即使吃了也不至於引發問題。
發生在動物身上的變異則令人類開始感到恐懼,最先發生動物變異案例的國家是日本,一名家庭主婦在某日醒來後發現家中的貓咪突然開口說人話,只會複述家人名字的貓在接受研究後,某天忽然說出「我好想死」,隨即便逃離研究室,失去蹤影。
自從開了先例,各地開始不時傳出有人目擊變異動物的消息,全世界開始陷入恐慌,專家們爭相投入研究,卻趕不上隨後天翻地覆的變化。
人類也出現了異變,極少數人似乎是藉由極光獲得了未知的特異能力,隨著時間流逝而相繼甦醒,當少數人忽然發現自己比其他人更有力量時,既有的規則就會遭受毀滅。
不僅要擔心變異的野獸,利用能力做惡的人數也持續增加,黑幫及部分地下組織開始招攬異能者,甚至為了取得異能,紛紛嘗試起更加不人道的人體實驗,全世界很快地陷入混亂,有錢人為了自身安全也開始雇用私人傭兵。
當然,不是所有人都想要使用能力替自身牟利。
少部分人站了出來,無論有否異能,這些懷抱熱情的人或許與政府合作,或是自力救濟,過往只在電影與漫畫中見到的英雄角色忽然間出現在現實之中,即使這些火光相較黑暗來得格外單薄,也確實給陷入混亂的世界帶來一線希望。
在這波混亂中,夏桑並不屬於任何一方,他普通地維持上下課,即使知道自己握有異能也不打算隨意使用,只有極少數時刻,危難直接出現在眼前時才會考慮協助可能。並非抱有一絲正義感,而是如果坐視不理,倒顯得自己連當個人類的資格都沒有,多虧異變帶來的增強體能,至今對上的敵手又都是一般罪犯,並沒有任何動用能力的必要。
兩年多的混亂一直持續到守望者公會成立,這世界才逐漸回歸原貌,因吸收異能者而壯大的非法組織活動逐漸減少,藉由混亂而活躍的罪犯們也銷聲匿跡,一度混亂的局勢趨緩,人們迫不及待地大肆慶祝,歌頌著願意挺身而出的人們,亟欲將先前的混亂視作過往,正如蓋上玩具箱的蓋子,便可無視箱內混亂。
終究極光帶來的改變已不可逆,既然最為混亂的日子已經結束,夏桑便也試著將自己的能力視為無物,其實也沒那麼糟糕,只是體重加重了一些,痛感降低了一些,以及被大部分動物討厭……啊,最後一點果然還是有點困擾。
當晚的工作會談相當順遂,委託來自朋友所參與的獨立搖滾樂團,打算在網上販售新單曲,因此找上夏桑協助封面製作。有著當年同系所的朋友居中協調,雙方的共識建築飛快,很快地,整體風格及工作日程便拍板定案,婉拒對方關於續攤的友好提議,夏桑只打算今日早點回家睡覺。
雖然跟著這群顯眼的樂團成員一起去酒吧肯定會成為視線焦點,可想而知一定會有熱情的女孩前來搭話,但成為他人的視線焦點這類事情,果然還是比不上家中床鋪的吸引力來得大。
住處附近的治安近年來一直不太好,過去的混亂兩年中,夏桑解決得最多的小事件也是發生在回家上的攔路搶劫或是偷盜,除了直接找上門來的意外,還只在密謀階段的惡行則不是自己應該插手的範圍,眼角餘光瞥見兩名男子鬼鬼祟祟地在暗巷處商議,猜測是附近幫派的毒品交易,兩人看上去相當普通,即使發起攻擊也不至於能對自己造成影響。
目不斜視,直直地照著既定路線前進,夏桑正打算若無其事地回家去,另一道加快的腳步聲便在數公尺外響起,夏桑和身著深藍警服的男子擦身而過,依照後頭腳步聲判斷,那名警察應該是拐進了那條暗巷。
既然已經有警察處理,那麼這事就跟自己更沒有關係。才這麼想著,巷弄中便傳來扭打的聲響,垃圾桶倒地的聲響在夜色中顯得格外吵鬧。
究竟要不要回頭呢?夏桑平靜地在心中計算,過往曾經跟警察扯上一次關係,而那次的回憶絕對稱不上愉快,但如果就這樣放任事態發展而走遠,真發生什麼事,事後要是被找上門要求協助也是沒有任何抱怨的理由。
理性短暫地在與好奇心的對峙中敗下陣來,他扭頭看進那條暗巷,那名警察已經制伏其中一人,另一人倒在地上,姿態看上去相當虛弱而使人放低戒心,但那在黑暗中一閃而過的金屬光芒可不是這麼回事。
眼看卑劣的襲擊便要奏效,在腦袋做出正確評估前,身體不由自主展開行動,夏桑直接以右手抓住那把短刀,左手反射性地往對方手腕一扭,伴隨一聲沉悶聲響,震耳欲聾的慘叫在公園中迴盪。那道悶響相當耳熟,硬物被包裹在肌理中碎裂的特有聲響,聽過一次就無法忘懷。
雖然晚了一步,那名警察仍是察覺到身側動靜,轉身擺出防禦姿勢時正好目擊夏桑捏碎幫派份子手腕的一幕。
有些過頭了。夏桑無可奈何地想著,放開已經開始跪在地上發抖的男人,笑容帶上幾分歉意,雙手挪到身側能看清的位置,後退一步,將場面主導權交還給眼前的警察。
遠方傳來警笛聲,眼前警察一邊呼叫支援,一邊宣告將兩人以襲警的罪名逮捕。
「剛才謝謝你。」在同事趕來後,對方才有機會向夏桑道謝,將現行犯塞進警車後座,藉著人行道上的燈光,夏桑才發現這名警察意外地年輕,外貌上和自己年齡應該相去不遠,不知為何,一種詭異的熟悉感隨著對方開口逐漸加強:「剛才看到可疑人物就直接跟上來了,連搭檔都來不及通知……」
「只是小事。」夏桑微笑著回應,不動聲色地試圖將右手藏進牛仔褲口袋,較常人更為濃稠的血液濡濕了內袋,布料貼合肌膚的黏膩感帶來些許不適,比起如同被美工刀劃傷的輕微痛感,他對於衣物清洗的問題更加煩惱。
反正傷口再過一段時間就會痊癒,疼痛與否不過是必經過程。
似乎還有什麼想說,從制服犯人開始,年輕員警就不時偷看夏桑的側臉,像是在猶豫些什麼,等到對方已經打算離開現場時才鼓起勇氣開口:「自殺男孩?」
面對不確定的詢問,夏桑微微愣了下,那名詞有些陌生,畢竟他當初對依據自身製作出的都市傳說相當不以為意,如今這個名詞被臨時提起,差點就要以為對方是將自己和哪位在新聞版面活躍的英雄搞混。
「太好了,我剛剛一直擔心認錯人。」像是讀懂了夏桑的表情,青年露出有些傻氣的笑容:「我是之前送你到醫院的那名警察,雖然你可能不記得了。」
啊,果然應該要回家的。選擇性忽略自己方才舉動的重要性,當年自殺未遂後一身血衣被攔下盤查的畫面又浮現在眼前,後悔感彷彿實體化,站在夏桑身旁毫不留情地數落他:你看,這下真惹上麻煩了,你為什麼就不直接回家睡覺去呢?
「當初真是給你造成麻煩了。」夏桑客氣地回應,揚起的嘴角弧度略顯僵硬。
窗外陽光正熱烈,今年的夏季又比往年更加炎熱,臨睡前忘記關上的電視正播放關於全球暖化的報導,每一年都比前一年創下高溫,在拿起遙控器關上電視前,其中一位學者虛假地笑著評論:如果那些在電視節目上大放異彩的英雄們能順手解決一下這個事件真是再好也不過。
平板的螢幕上顯示著最近一筆案子的進度,死線緊迫地訂在三天後,一旁攤開的素描本正好停在第一頁,以花體字記錄擁有者的名字,夏桑‧史都華。
放在床頭櫃充電的手機震動起來,隨即急促的鈴聲充斥房間,名為夏桑的青年從凌亂的被窩中伸出手在床頭櫃胡亂摸索,看也不看螢幕上的來電者名稱,抓到手機後立刻迅速掛掉了那通電話。
雖然不打算接電話,卻也並沒有睡回籠覺的打算,青年走向廚房倒了杯水,並在回到臥室的路程上點起根菸,沒過不久,手機提示聲再次響起,打開新訊息一看,裏頭只簡短交代了時間地點,句末加上了一個生氣的臉。
「了解,晚上見。」快速鍵入文字,將訊息傳送出去,夏桑躺回床上,剛點燃的菸蒂已經按熄在菸灰缸中,對比三年前,現在他的菸癮淡薄得幾乎不存在,僅僅是習慣性地點燃而後再捻熄,若要深究原因,估計是因為即使吸入尼古丁,腦子也並沒有產生任何刺激感。
這具身體的特定感官不可思議地鈍化,如果需要解答,肯定是因為身體變異造就。晚上還有跟客戶的面談,時鐘指針已過中午,即使昨晚嚴重熬夜也抵達不得不起床工作的時間。
從大學畢業後,夏桑並沒有進入當初曾在研習營中招攬過他的公司,反而是成為一名自由工作者,靠著朋友介紹案子,以及偶爾去私人劇團幫忙,也會有客戶因喜歡他的風格而回頭找上門,總之,能過著這樣安寧的生活,他對此沒有任何不滿。
推開窗戶,外頭的炙熱空氣一瞬間灌進房間,底下街道依舊喧鬧,充斥行人的人行道比夜晚看上去具有生氣,即使將身軀前傾也不會產生被地心引力過度吸引的衝動。
自從那場年末極光出現後,已經過去三年,最為黑暗的一段時光也已遠去,人們習慣了有著非人類以及異能者存在的世界,雖然無法對這些異象追根究柢,也無法得知世界改變的真正緣由,但發生在生活環境中的改變已無法逆轉。
「跳下去也不會成功。」想起前一次的失敗經歷,夏桑感到有趣而笑了起來。
「昨天入院的自殺男孩。」
三年前,有著如此標題的討論串在各大網站流傳,最終悄悄在地方小報上佔據一角。
內容記錄新年假期間,一名大學生渾身是血地被警察送進急診室,衣服的血跡與扭曲的肢體看上去簡直能形容為「從另一個世界回來的產物」,但仍然能跟送他進來的那名警察正常對話,甚至向趕來的醫生委婉表示自己不過是自殺未遂,請不要太過嚴重看待。
「我無法理解他在說什麼。」那篇文章的作者如此形容:「我是指,他就像一個被惡意砸毀過的玩偶,然後用著毫不在乎的語氣說『你們把這事想得太嚴重了』,天殺的,我簡直不敢相信這傢伙還是個人類!」
故事的結尾,那名大學生不知如何說服了醫生對他的事情保密,並在兩天內辦理出院,而作者對此大為不解。
「他是靠著自己的腳走出大門的,臨走前還相當有禮貌地對著A醫生以及其他護士點頭致意,你們相信嗎?我曾經聽到急診室護士在討論他的多處粉碎性骨折以及其他傷勢,詳細狀況我不能說得太多,但我敢擔保那百分之百足以致死,甚至是能使一個人類死上兩次不只的傷勢!而我分明看到他沒打著任何石膏就走出去!」
這則記述最早起源在Reddit,雖然初始因內容太過離奇而被視作創作故事,但由於描述的醫院內部太過詳細,作者的文字又相較生硬,開始有人對真實性產生好奇,最後造成大型討論,有人開玩笑地猜測這是外星人的惡作劇,也有自稱內部人員的匿名留言者在底下回應,側面證實可信度。不過是短暫時間,卻在網上造成一波考據潮,配合著跨年夜的極光異象,許多人紛紛加入討論。
某個地下組織的生化兵器,徘徊在醫院附近的鬼魂,前來測探人類文明發展程度的外星高智慧生物。各式各樣的猜測都出爐,也有偏激份子主張政府應該介入處理,或是至少該調查出當初送學生前往醫院的警察身分。
但在這個資訊快速的時代,總會有其他更具話題性的新鮮事物吸引人群,在自殺男孩的話題沸沸揚揚將近兩周後,更多足以轉移注意力的異相出現。
中西部的農場作物收成期提早半個月,並且有部分作物呈現出詭異色彩,桃紅、亮黃、薄荷綠、威尼斯藍,與塑膠玩具類似的鮮豔色彩作物全數被送進研究室,卻只能得出色素結構改變的結論,有趣的是,經過活體實驗,證實這些奇異作物和普通作物在組成上沒有差異,即使吃了也不至於引發問題。
發生在動物身上的變異則令人類開始感到恐懼,最先發生動物變異案例的國家是日本,一名家庭主婦在某日醒來後發現家中的貓咪突然開口說人話,只會複述家人名字的貓在接受研究後,某天忽然說出「我好想死」,隨即便逃離研究室,失去蹤影。
自從開了先例,各地開始不時傳出有人目擊變異動物的消息,全世界開始陷入恐慌,專家們爭相投入研究,卻趕不上隨後天翻地覆的變化。
人類也出現了異變,極少數人似乎是藉由極光獲得了未知的特異能力,隨著時間流逝而相繼甦醒,當少數人忽然發現自己比其他人更有力量時,既有的規則就會遭受毀滅。
不僅要擔心變異的野獸,利用能力做惡的人數也持續增加,黑幫及部分地下組織開始招攬異能者,甚至為了取得異能,紛紛嘗試起更加不人道的人體實驗,全世界很快地陷入混亂,有錢人為了自身安全也開始雇用私人傭兵。
當然,不是所有人都想要使用能力替自身牟利。
少部分人站了出來,無論有否異能,這些懷抱熱情的人或許與政府合作,或是自力救濟,過往只在電影與漫畫中見到的英雄角色忽然間出現在現實之中,即使這些火光相較黑暗來得格外單薄,也確實給陷入混亂的世界帶來一線希望。
在這波混亂中,夏桑並不屬於任何一方,他普通地維持上下課,即使知道自己握有異能也不打算隨意使用,只有極少數時刻,危難直接出現在眼前時才會考慮協助可能。並非抱有一絲正義感,而是如果坐視不理,倒顯得自己連當個人類的資格都沒有,多虧異變帶來的增強體能,至今對上的敵手又都是一般罪犯,並沒有任何動用能力的必要。
兩年多的混亂一直持續到守望者公會成立,這世界才逐漸回歸原貌,因吸收異能者而壯大的非法組織活動逐漸減少,藉由混亂而活躍的罪犯們也銷聲匿跡,一度混亂的局勢趨緩,人們迫不及待地大肆慶祝,歌頌著願意挺身而出的人們,亟欲將先前的混亂視作過往,正如蓋上玩具箱的蓋子,便可無視箱內混亂。
終究極光帶來的改變已不可逆,既然最為混亂的日子已經結束,夏桑便也試著將自己的能力視為無物,其實也沒那麼糟糕,只是體重加重了一些,痛感降低了一些,以及被大部分動物討厭……啊,最後一點果然還是有點困擾。
當晚的工作會談相當順遂,委託來自朋友所參與的獨立搖滾樂團,打算在網上販售新單曲,因此找上夏桑協助封面製作。有著當年同系所的朋友居中協調,雙方的共識建築飛快,很快地,整體風格及工作日程便拍板定案,婉拒對方關於續攤的友好提議,夏桑只打算今日早點回家睡覺。
雖然跟著這群顯眼的樂團成員一起去酒吧肯定會成為視線焦點,可想而知一定會有熱情的女孩前來搭話,但成為他人的視線焦點這類事情,果然還是比不上家中床鋪的吸引力來得大。
住處附近的治安近年來一直不太好,過去的混亂兩年中,夏桑解決得最多的小事件也是發生在回家上的攔路搶劫或是偷盜,除了直接找上門來的意外,還只在密謀階段的惡行則不是自己應該插手的範圍,眼角餘光瞥見兩名男子鬼鬼祟祟地在暗巷處商議,猜測是附近幫派的毒品交易,兩人看上去相當普通,即使發起攻擊也不至於能對自己造成影響。
目不斜視,直直地照著既定路線前進,夏桑正打算若無其事地回家去,另一道加快的腳步聲便在數公尺外響起,夏桑和身著深藍警服的男子擦身而過,依照後頭腳步聲判斷,那名警察應該是拐進了那條暗巷。
既然已經有警察處理,那麼這事就跟自己更沒有關係。才這麼想著,巷弄中便傳來扭打的聲響,垃圾桶倒地的聲響在夜色中顯得格外吵鬧。
究竟要不要回頭呢?夏桑平靜地在心中計算,過往曾經跟警察扯上一次關係,而那次的回憶絕對稱不上愉快,但如果就這樣放任事態發展而走遠,真發生什麼事,事後要是被找上門要求協助也是沒有任何抱怨的理由。
理性短暫地在與好奇心的對峙中敗下陣來,他扭頭看進那條暗巷,那名警察已經制伏其中一人,另一人倒在地上,姿態看上去相當虛弱而使人放低戒心,但那在黑暗中一閃而過的金屬光芒可不是這麼回事。
眼看卑劣的襲擊便要奏效,在腦袋做出正確評估前,身體不由自主展開行動,夏桑直接以右手抓住那把短刀,左手反射性地往對方手腕一扭,伴隨一聲沉悶聲響,震耳欲聾的慘叫在公園中迴盪。那道悶響相當耳熟,硬物被包裹在肌理中碎裂的特有聲響,聽過一次就無法忘懷。
雖然晚了一步,那名警察仍是察覺到身側動靜,轉身擺出防禦姿勢時正好目擊夏桑捏碎幫派份子手腕的一幕。
有些過頭了。夏桑無可奈何地想著,放開已經開始跪在地上發抖的男人,笑容帶上幾分歉意,雙手挪到身側能看清的位置,後退一步,將場面主導權交還給眼前的警察。
遠方傳來警笛聲,眼前警察一邊呼叫支援,一邊宣告將兩人以襲警的罪名逮捕。
「剛才謝謝你。」在同事趕來後,對方才有機會向夏桑道謝,將現行犯塞進警車後座,藉著人行道上的燈光,夏桑才發現這名警察意外地年輕,外貌上和自己年齡應該相去不遠,不知為何,一種詭異的熟悉感隨著對方開口逐漸加強:「剛才看到可疑人物就直接跟上來了,連搭檔都來不及通知……」
「只是小事。」夏桑微笑著回應,不動聲色地試圖將右手藏進牛仔褲口袋,較常人更為濃稠的血液濡濕了內袋,布料貼合肌膚的黏膩感帶來些許不適,比起如同被美工刀劃傷的輕微痛感,他對於衣物清洗的問題更加煩惱。
反正傷口再過一段時間就會痊癒,疼痛與否不過是必經過程。
似乎還有什麼想說,從制服犯人開始,年輕員警就不時偷看夏桑的側臉,像是在猶豫些什麼,等到對方已經打算離開現場時才鼓起勇氣開口:「自殺男孩?」
面對不確定的詢問,夏桑微微愣了下,那名詞有些陌生,畢竟他當初對依據自身製作出的都市傳說相當不以為意,如今這個名詞被臨時提起,差點就要以為對方是將自己和哪位在新聞版面活躍的英雄搞混。
「太好了,我剛剛一直擔心認錯人。」像是讀懂了夏桑的表情,青年露出有些傻氣的笑容:「我是之前送你到醫院的那名警察,雖然你可能不記得了。」
啊,果然應該要回家的。選擇性忽略自己方才舉動的重要性,當年自殺未遂後一身血衣被攔下盤查的畫面又浮現在眼前,後悔感彷彿實體化,站在夏桑身旁毫不留情地數落他:你看,這下真惹上麻煩了,你為什麼就不直接回家睡覺去呢?
「當初真是給你造成麻煩了。」夏桑客氣地回應,揚起的嘴角弧度略顯僵硬。